学校将毕业生划出更多的层次,重点高中、普通高中、职业高中、三二连读大专、中专技校等,班主任挨个找学生谈话,提出建议及明确学生意愿,最终提前将成绩最差的一批学生分流出去。
这些学生,学校做出无论如何,哪怕不参加中考也会得一张初中毕业证的承诺后,便完全撒手推了出去,学校大门最好不要再进,教室门那是肯定不能进的,以免影响其他学生,尾巴一切,学校毕业生的平均成绩便提上来了。
但所有学校都在操作一模一样的伎俩,于是张明校长悄声起意,将切口往上提,王雨就在切口的边缘。
王雨拿出她最好看的密码本,串着班找老同学写留言,接过本子的同学也多少带着被选中的受宠若惊,仿佛此时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好朋友。
“真安静啊。”王雨趴在栏杆上,看着校园轻轻道。
“什么?”尘黛问。
“你们这层楼真安静,我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尘黛沉默。
“我原本是要打算好好学习的,就是打算的太晚了。”
“程老师常说现在学还来得及吗?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来不及,别说分流,这破学校我早就待够了,尘虎天天笑话我,还不赶紧滚出来混这大好的社会。”路过的尘振刚道,尘虎初三就退学了,跟着他哥在沙场干活。
“你以为社会那么好混。”尘黛道。
“瞧不起谁?混学校不行,不代表混社会不行,走着瞧。”尘振刚说完,来了个旋转身滑走了。
“你们渡东庄盛产痞子,远近闻名,去辆车能拉出一斗,但都是小痞子,没个大气候,怎么没找找原因,是不是风水不好?”王雨一脸认真模样道。
尘黛咯咯笑。
“你那个前邻居大帅哥,要去哪?他如果也去技校,那我死的还不那么冤,他几月生日?他大还是我大?”王雨问。
她总能靠颜值调理好心情,就如有人靠跑步、美食、聊天、睡觉、读书一样。
“你这是又要认哥哥弟弟了,你还真是一朵纯洁又纯粹的痴花。”尘黛笑道,表情又收回。
在只看综合成绩的竞争市场里,李明澈剑走偏锋,高手行单最终会走向哪里,尘黛也不知道,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他可惜了,本来学习那么好,怎么突然就不学了呢?几次处分就挫败了。”王雨道。
“他原本以为学习好是一条能够救自己的路,他现在想走另一条了。”
“什么?”
“没。”
忽然有哭声传上来,尘黛和王雨头往楼下伸。一个女生抹着眼泪从教师办公室出来。
“挨揍了。”王雨道。
“她弟弟去河里洗澡淹死了。”李源道,趴在石柱的另一截栏杆上,比以往安静许多。
“啊!”尘黛与王雨同时惊悲。
“什么成绩,什么学校,活着最重要,我爸昨晚说的。”李源道。
“这像一个老师说出来的话嘛,难怪你爸一直进不了学校管理层。”尘猛打着哈欠从教室出来,接口道。
王雨用她能夹住一只苍蝇的双眼皮翻了一个全世界都能看到的白眼,尘黛望着操场不回头不说话。
中考前一天,班主任程玉山下了讲台,站在同学们面前。
“现在学还来得及吗?”程玉山问。
“来得及。”有学生回。
“来不及了。”程玉山道。除了回答变了,语调一如往常的平淡而绵慢。
全班笑。
尘黛坐在最后一排,后背贴着墙,来不及也没关系。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同学们陆续从考场返回学校,尘黛有意拖拖拉拉,自行车进宿舍时,天幕将落。
“进来呀。”宿管王晶坐在床沿,从办公室窗户内对着走来的尘黛吆喝,她的周围已经里一层外一层聚了许多下一届的学妹们。
“看完了吧,看完了让她们看,大家轮着。“宿管王晶继续姨母笑。
尘黛下意识哼了一鼻子,径直过了办公室进了宿舍。
宿管错愕的表情留在下巴处。
等待通知的日子里,天超级热,只坐着喘气都觉困难,而尘贵方蹲在地上,一点点抹平滚烫的水泥路面,张美英则跨于高楼窗户,迎着烈日擦净玻璃,汗流进眼睛,流过晒爆皮的脸庞,沙的生疼通红。
尘黛从奶奶家回来,尘涛妈二英子坐在小卖部门外,摇着蒲扇,给子涵打蚊子。
“姑奶奶学习好着呢,子涵要向姑奶奶学习,也考上个高中,让你爸在外面放心。”尘涛妈夸人一夸到底,损人也是。
“没有没有。”尘黛提一口气连连道,最怕未出结果的捧杀。
“蚂蚁。”子涵指着地上爬行的小黑点,对尘黛道。
尘黛蹲下来,同她一起看蚂蚁搬食。
“我听说,南河那边的印刷厂招你们这样的学生,放假没事赚点钱,家里也松快松快。”
“现在还在招吗?”尘黛急问,恨不得现在就去报名,生怕没了缺位。
“应该还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