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梅州:围屋如卷、梅江如歌与客魂未散的山中章(1 / 2)

从河源出发,我沿着蜿蜒山路北行,朝着粤东北方向驶去。越过一道道丘陵,梅州像一座被群山温柔环抱的古城,缓缓在晨雾中显现。

车到梅城时,是早上七点整。天灰蒙蒙的,下着细雨,空气潮湿清冷。我走下车,望见远处梅江水缓缓流过城中,江岸的骑楼依稀可见,轮廓线被雨丝柔化,仿佛墨色宣纸上晕开的几笔。这里,是岭南的另一种气质——不张扬,不急迫,有一种沉着内敛的温润。

我知道,我来到了真正的“客家之都”。

在那本早已卷边泛旧的《地球交响曲》地图上,我在广东东北角落下红圈,写下:

“第116站:梅州——走不出的围屋,唱不尽的山歌”

一、梅江水暖:一条河的回忆,一座城的骨血

梅州这座城,是绕着一条江生长的。

我站在梅江两岸之间的桥上,江面宽阔,水色泛绿,岸边的老榕树垂下枝条,像垂首沉思的老人。江边有人洗衣、钓鱼、摆摊,还有几位穿着雨衣的孩子赤脚追逐。我撑伞立在桥头,一阵风吹来,伞骨颤动,耳中却听见远处传来淡淡的山歌。

一位摆摊卖粄条的阿姨对我说:“梅江养着我们几代人,不急也不穷。”

我点头。的确,江水不急,像梅州人的性子,慢条斯理,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又能咬牙挺住。她们不浮不躁,如江水穿城,悄无声息地塑造了城市的秉性。

我在江边写下:

“每一座有灵魂的城市,身上都藏着一条河;

而每一条懂得倾诉的河,都能洗净一段人心。

梅州的河,是旧梦未醒的叙述者”

二、围屋深处:一砖一瓦的沉默回声

第二天,我去了梅县的侨乡村。那里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围龙屋,名叫“济阳楼”,始建于清中叶,如今依然有人居住。屋门斑驳,红对联褪色,天井中有一株两人环抱的大树,仿佛时间自己长出的证词。

屋主人姓钟,是六代同堂的族长。他带我在围屋中穿行,一边说,一边低头整理瓦片上的落叶。他说得不多,语速很慢,带着浓重的客家口音。我听得不全,却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一种不舍与自豪。

他说:“我们是流民之后,是树根不见土也要活下来的树。”

我站在围屋最深处的祠堂里,看见墙上高挂着一排黑白祖像,像是从百年前望向今日的注视,厚重、温和、不言不语。

我写下:

“围屋是活的,不是展览;

是风雨之中,老人守着、孩子出生、喜事办起的地方;

是一个民族将颠沛转化为秩序的空间。

在梅州,我终于听懂了什么叫‘客魂未散’”

三、嘉应书香:在文化的庭院中踱步

午后我去了嘉应学院——一所本地人极为自豪的大学。校门前风雨微歇,石板路湿润,空气里是草与墨的气味。校园里行人不多,学生们背着书包快步走过,我走得慢,只为看清那些嵌在砖缝里的“旧词”。

在图书馆门口,我偶遇一位中文系大四女生,她姓罗,带我参观了学校的“客家文化研究馆”。她介绍时眼中有光:“这里的每一卷书、每一张谱系、每一口围屋模型,都是在记录我们‘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