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峰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像也不好再往下问,最后只好干巴巴转移话题。
“我看你们这儿的人,原本也没什么生活乐趣,一天到晚除了修炼就是打怪,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可过了半晌他还是咂咂嘴,没忍住为飒风叫了声屈:“真是……毁童年啊。”
飒风怔了一下,声音略微带上了一丝温度:“没事,也没什么,习惯了。”
不知道他所说的习惯,指的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还是习惯了每天修炼。
“啧,”叶峰忽生出点感慨来,忽就也想要说点什么。
“要我说啊,‘习惯’这个东西,真的是可怕。
“它能把人一点点给驯服了,让你不知不觉就日复一日地按照它给你划好的圈圈走。
“就算跳出一个圈也是进入到另外一个圈圈里。”
叶峰的视线不知不觉拉远:“有的人,在习惯中渐渐成长,越来越强,像你这样。
“有的人,在习惯中逐渐萎缩,直到生命终结,就像……我父亲。”
他微顿了下,又补充了句:“我说的是我自己的父亲。”
他知道,飒风能懂他的意思。
而飒风也确实没发出任何一点表示疑惑的声音,也没有趁机追问什么。
叶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太对人讲的话,今天忽然就想说一说。
或许,寂静的黑夜本身就有种让人想倾诉的欲望。
也或许,他想委婉告诉这人,人生不如意才是常态。
“他在一次事故中没了腿,然后就整天整夜地喝酒,喝醉了就滔滔不绝说自己当年多辉煌,多厉害,多牛逼。
“呵呵,其实当年也没多风光,只不过是生活无法自理之后的遗憾和无奈,让以前的平凡都显得格外不平凡罢了。
“然后他就慢慢习惯了每天醉生梦死,每天都混混沌沌地过,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耍脾气。”
叶峰深吸了口气,道:“我那时候很不理解他,怎么就能把自己糟蹋成那样呢?
“怎么就能让自己……就那么活着呢?
“是,腿断了,可有的人没腿,不也照样活得有滋有味么!
“后来他病得重了,我从部队赶回去。
“我以为我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他那么能作,还连累得我妈……”
叶峰声音蓦地卡住,半晌,才又接着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最后那个样子。
“胡子拉碴、枯瘦蜡黄,可竟然露出了这么多年来,最神采飞扬的一个笑。
“最后时刻没提到我,也没提到我妈。走的时候,嘴角也带着笑。
“大概是解脱了吧,这么多年,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张脸,就定格在我脑子里,有时一低头或者一抬头就能想起来,甚至刚走的那两年,还总是能梦着。
“我后来时常在想,习惯这个东西,真是能让人成仙成魔。
“你要是制不住它,就会被它牵着鼻子走。
“一次妥协,就会次次妥协,最后变成一个废材,只是活着,懦弱地活着。
“甚至连打破它摆脱它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死了才能解脱。”
叶峰抹了把脸:“唉,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乱码七糟的。
“我就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以前的事了,其实也不应该,都过去多少年了。”
叶峰情绪有些起伏,声音里还带着点微弱的鼻音。
“可能就是在这么个和谁也没关系的地方,突然就觉得再特么不好,也是世界上和自己有关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唉,不说了,矫情。”
飒风却无端还想听:“说吧。”
叶峰微愣:“说什么?”
“什么都行。”
飒风现在很想听关于这个人的事,什么都行。
叶峰乐了一下:“行,那我就随口说,你就随便听。”
反正现在也无心睡觉,那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