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猜。
对燕枭这种喜欢折磨人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讲,已知的、确定的东西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反倒是那些未知的、有可变空间又让他们能掌控的东西会让他们产生兴趣。
他也是在赌。
赌这人对他的兴趣还没有消失,赌这人的心情还不算太糟。
还赌这人是有些恶趣味的,像猫捉了老鼠那样,会喜欢松松紧紧地玩弄一番。
“叶峰!”龙飒脑中喝止,可话已出口。
一个疯子的人情能是好欠的吗?!
叶峰平静道:“飒哥,我知道你意思,可是,咱还有别的办法吗?”
现在打是不好打的,对方手里掐着那么多条人命。
而且听这人话里意思,这些人竟都是受他叶峰的牵连,如果一个人情能救得了,已经算是万幸了。
对方还未见得真能答应。
但他已黔驴技穷。
他刚已把所有知道的谈判技巧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然而,他发现,并没有多少用处。
因为面对这人,不确定因素太多。
“什么,你竟然跟我要人情?”面具男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一般,歪着头仔细打量叶峰。
像看个稀有物种!
他再次确认:“为了船上那些不认不识、不相干的人,你竟然跟我要人情?”
语气里竟都是匪夷所思。
叶峰无奈又坦然:“看来是的。”
“哈哈哈,还真是很久没碰到这么好笑的事了啊。”
面具男还真是笑了,笑得生理性眼泪都淌出来了。
笑了许久,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着叶峰,嗤笑出声,似讥讽,似叹息。
“你这人,不是假伪善,就是真愚蠢。
“你觉得你这么做很高尚?还是觉得外面那些人会感激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会,他们根本不会记得你是谁。
“甚至,有些人还会认为是你挡了他们的财路你信不信?
“他们还在那做着那五百万能量币的美梦醒不过来呢。”
“或许吧,”叶峰说得淡然又坦荡,“但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让谁感激或是记住。”
“哦?那你是为了什么呢?”面具男瞳孔里清楚映着迷惑。
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感谢,那为什么?
叶峰清楚答道:“为了本心。”
他的教导员曾说过,很多事只要遇到了,就没办法不管。
并不全是因为军人职责,还因为要过自己心里那道关。
如若不管,后半辈子会寝食难安,愧疚难平,甚至多少年后依然如鲠在喉,无法解脱。
所以,做事要遵从本心,光明磊落,当管必管,免得自己一生无法心安。
这话教导员每次醉酒后必说起,还带着擦不净的眼泪。
背后的事谁也问不出一个字来,但这个道理却是成功植入了所有连队战士的心里,包括他叶峰。
他自认无法坐视不管,留一分力,日后都无法让自己心安。
面具男却蓦地又笑了。
“本心?哈哈哈,本心让你这么做?哈哈哈,怎么可能,愚蠢至极!
“真特么是可笑啊,可笑到了极点!”
他笑得凉薄,眼底却渐渐溢出些许悲怆和复杂难明的晦涩来。
人的本心不是贪婪和欲望吗?
不是掠夺和占有吗?
不是杀戮和掌控吗?
这人竟然在这跟他谈本心,大放什么厥词,真特么是能搞笑啊!
这本身就是个荒谬至极又可笑至极的逻辑!
可笑着笑着,脑中不其然冒出来这人纵身一跃飞扑过去的那个身影。
利落干脆得没有半分迟疑。
就像身体里装着个什么指令,一碰触,就会下意识做出反应来一样。
那是先于思考的行动反应。
他蓦地止住笑。
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行为。
他向叶峰那边又迈了两步,目光锋锐中带着审视,如x光线,一寸寸扫过眼前人。
似才将人看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