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宦祸倾柱(1 / 2)

左丰的仪仗队抵营时,广宗城头的焦烟尚未散尽。八名力士抬着鎏金步辇,辇顶垂落的流苏沾满沿途尘土,在暮色中如垂死的蜈蚣般蜷曲。

辇上宦官以金丝绢帕掩住口鼻,仙鹤补子锦袍下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腕间翡翠镯子叮当相撞,似在嘲笑营门前血迹未干的拒马。

“卢中郎将何在?”尖细的嗓音刺破军营肃杀,左丰翘着兰花指掀开轿帘,目光扫过甲胄森严的汉军士卒,最终停在卢植沾满烟灰的战靴上,“天使驾临,竟不焚香洒扫?这满地血污,莫不是要给咱家下马威?”

卢植单膝触地,铁甲鳞片刮过砂石:“末将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他抬头时,眉骨箭疤正对左丰视线,“广宗围城数日,将士枕戈待旦,无暇——”

“好个‘无暇’!”左丰甩袖冷笑,镶珠护甲直指中军帐,“咱家倒要看看,是什么军机大事,比陛下的脸面还金贵!”

曹操抱臂倚着辕门旗杆,倚天剑鞘轻叩“汉”字大旗:“左黄门这身行头,比张角还像跳大神的。莫不是从西园‘请’来的?”他刻意咬重“请”字,引得身后亲兵窃笑。

刘备悄然按住剑柄,余光瞥见柳珩燎原枪尖垂落的火星——那枪头昨夜刚挑断黄巾将旗,此刻焦油未净,稍触即燃。

帐帘忽被劲风掀起,露出内里悬挂的广宗城防图。左丰瞥见图上朱砂标记的“地道焚毁处”,瞳孔骤缩:“卢将军好手段,连地龙都能烧成灰烬。只是这功劳簿上……”他指尖划过案头阵亡名册,沾了墨渍的指甲在“阵亡七十六人”处重重一按,“怎么尽是些晦气数字?”

柳珩踏前半步,以燎原枪横挡名册:“天使若要祥瑞,末将可献上黄巾贼首级三万——”

“明渊!”卢植低喝,眼底血丝如蛛网密布,“天使远来劳顿,备酒。”

中军帐内,左丰指尖摩挲着鎏金茶盏,盏中蒙顶茶芽随他手腕轻晃,在血丝密布的眼白里投下碎影:“咱家听闻黄巾贼掠尽冀州珍宝,陛下近日为西园修缮发愁呢,卢将军缴获的东珠翡翠……莫非都填了地道?”他俯身贴近卢植耳畔,脂粉气混着腐臭扑面而来,“今夜子时前,若有三箱金珠送入行辕,这‘怠战’的折子……咱家或可‘不慎’遗失。”

卢植将战报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砚台跳起三寸:“广宗城防图在此,我军每日伤亡、箭矢损耗皆有明细。天使若要查账——”

“谁要查这些破纸!”左丰突然尖啸,茶盏掷地粉碎,“咱家听闻黄巾贼掠得珠宝无数,将军缴获的东珠呢?翡翠呢?怎的战报只字未提?”

帐外忽起马嘶。柳珩挑帘而入,枪尖挑着一面黄巾残旗:“天使要的珠宝在此——三万黄巾贼的项上人头,够不够串条东珠链?”

这黄门哪儿见过这种场面,惨白的面皮当场涨成猪肝色,镶玉的护甲指着卢植:“好!好个卢子干!养得部下这般猖狂!”

他突然阴笑,“明日卯时,若不见装满金珠的漆箱送至行辕……莫怪咱家如实禀奏陛下,说中郎将私吞战利、贻误军机!”

众人不欢而散。

待到,夜色如墨时,曹操拎着酒囊摸进卢植军帐。却见案头摆着三口木箱——一箱浸血的裹伤布,一箱折断的箭簇,最末那箱盛着阵亡将士的名册,页页朱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