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渐盛,毋极县的柘林在晨风中摇曳,枝叶间露珠闪烁,似为柳珩的归程送行。
他在甄氏宅院短住了三日,与甄豫商定商路大计,与甄宓林间琴箫相和,婚期已定,商谋已成,心头既满是喜悦,又生出几分不舍。
然范阳书院诸事待兴,他终不可久留,遂于第四日清晨辞别甄氏,独自踏上归途。
柳珩骑着乌云踏雪,骏马四蹄雪白,墨色身躯在官道上矫健如风。他着一袭玄色深衣,衣摆随马蹄节奏轻扬,腰间五色丝绦摇曳,怀中白玉兰簪与玉珏相依,竹萧静静贴身,似还带着柘林的清香。
官道两旁,春草初萌,远山如黛。柳珩勒马缓行,目光不时扫向远处,脑海中却浮现甄宓那日林间的笑靥——她天水碧裙裾轻拂青石,琴声如水,箫音相和,承诺之言犹在耳畔:“我愿与你共赴范阳,白首不离。”他嘴角不由上扬,心道:八月十五,定不负此约。
行至半途,春风渐暖,柳珩自鞍旁取下水囊,饮了一口,忽闻林间鸟雀惊飞,似有异动。
他手按腰间短刀,目光如鹰,扫视四周,却见不过是一只野兔窜出草丛。他哑然失笑,暗叹自己多日安逸,竟有些过敏。乱世虽稍缓,然商路护持、书院兴办,皆需他亲自筹划,归去范阳,怕是又要忙碌一番。
日暮时分,范阳县城在望。城门处炊烟袅袅,守卒见柳珩归来,齐声行礼:“柳校尉!”——如今柳珩算半个隐居的人,可涿郡地界谁不识柳珩呢?
他颔首还礼,驱马入城,直奔书院。书院坐落城东,依清溪而建,院外水田新翻,泥土芬芳,院内竹林掩映,几间茅屋书声琅琅。柳珩翻身下马,将乌云踏雪交予仆役,径自入内。
书院正堂,貂蝉、蔡琰、蔡贞姬三人正围坐案前。
蔡琰手持一卷《月令章句》,正与贞姬商讨农时节气,貂蝉则倚在窗边,手摇麈尾,裙裾如石榴花般艳丽,目光却带着几分促狭。见柳珩入内,三女齐齐抬头,堂内一时安静,只闻窗外竹叶沙沙。
“明渊哥哥,你可算回来了!”贞姬最先开口,放下手中蓼蓝染布,起身迎上。她袖口犹带染坊的苍术香,笑得天真,“毋极之行,可有好消息?”
柳珩一笑,卸下劲弓置于案侧,自袖中取出白玉兰簪,置于案上,沉声道:“此行甚顺。甄氏宓儿已应允婚事,婚期定于八月十五,范阳迎亲。”
此言一出,堂内三人反应各异,气氛微妙。
蔡贞姬闻言,铜铃般的眼瞪得溜圆,拍手笑道:“果真?明渊哥哥要娶亲了!那甄氏姐姐定是极美的,八月十五,我可得帮你张罗喜宴!”
她说着,忽又皱眉,扯了扯柳珩衣袖,“只是,你这一走,书院农事谁来管?我刚试了区田法,确是好得很,稻苗可不能荒着!”
柳珩轻拍她肩头,温声道:“贞姬莫急,农事我已安排陈伯督管,过几日便来范阳大宅,区田法依《汜胜之书》而行,断不会误。你若有心,八月喜宴,还需你帮衬布置。”
贞姬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雀跃,似已开始盘算宴席花样。
她年方及笄,性子活泼,对柳珩既敬如兄长,又带几分依赖,闻婚讯只觉喜庆,浑无旁思。
蔡琰放下竹简,目光落在白玉兰簪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