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堑外,皇甫嵩的黑底朱雀旗在夜风中低垂。数十架云梯悄然竖立,柳珩伏于壕沟,燎原枪尖挑开枯草——城头黄巾哨兵的灯笼忽明忽暗,照见垛口后堆积的陶瓮,瓮口渗出刺鼻的松脂气息。
“火油备齐,箭楼弩机已就位。”亲卫低语。
柳珩抬头望去,见城楼上张角的杏黄道袍随风翻卷。九节杖轻敲青铜鼎,黄巾力士齐声高喝《太平经》谶语,声浪震得云梯铁钩微微发颤,任谁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擂鼓!”皇甫嵩的令旗劈开夜色。
讨匪军的第一波冲锋尚未抵近城墙就被城门外的力士拦下——与其说他们是力士,倒不如说是敢死队……
毕竟,城头陶瓮已如黑雨倾泻。沸油混着滚烫的碎石泼下,云梯瞬间燃起火光。在此等乱象下绝对没人分得清是敌是友了。
“放烟箭!”皇甫嵩挥动节符。
数百弩手自土垒后暴起,箭矢裹着湿草燃成的浓烟,箭雨般钉入城头。黄巾军视线被遮,沸油攻势骤乱。
柳珩趁机率轻骑突至城下,燎原枪尖猛刺墙砖缝隙——青砖崩裂处,露出埋藏的木桩。此乃黄巾军加固城墙的“龙骨”,以桐油浸泡,坚如铁石——因此,只要以火攻……
“烧桩!”柳珩低喝,火把掷向木桩。
火舌尚未窜起,城头忽降水瀑——但见张梁赤膊立于箭楼,一旁的铁链拴着十只木桶,护城河水被数人利用绞盘凌空提起,生生浇灭火势。
待到巳时,双方已成拉锯之势。
城墙下的壕沟已被血水灌成泥沼,一名巨鹿新卒踉跄着踩进浮尸堆,手中木盾被沸油浇得焦黑。
他仰头望去,城头黄巾力士正将整锅滚烫的碎石倾泻而下,碎石砸在云梯上的闷响混着士卒的哀嚎,像钝刀刮过耳膜。
“顶盾!贴墙根!”什长嘶吼着拽住他的皮甲。
新卒慌忙缩进城墙阴影,却见三步外一名同袍被巨石砸中头颅,红白之物溅上夯土。
他胃里翻涌,还未及呕吐,忽听头顶木桩爆裂——柳珩派去的烧墙队仍在试着点燃这些木桩,只是,火星顺着桐油浸泡的“龙骨”窜起,又被城头泼下的冷水浇熄。
“第三队补云梯!弩手压住西南角!”传令兵策马掠过阵线,马蹄踏碎半截断箭。
城楼上,张梁的挥舞令旗,黄巾弓手撤下沸油,改射浸透松脂的火箭。一支流矢钉入新卒脚边土墙,火苗瞬间引燃散落的草席,浓烟裹着焦臭味直冲鼻腔。
张梁眯眼望去,烟雾中隐约可见皇甫嵩的大旗在土垒后翻卷,此时若有神射……对了,那个叫做柳珩的家伙呢?大哥说过要万分小心……
“推冲车!”
百名赤膊力士喊着号子,将包铁冲车推向瓮城铁闸。车轮碾过尸首时,新卒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冲车尚未抵近,城头忽坠下铁蒺藜网,尖刺勾住力士的皮肉,将他们悬吊在半空哀嚎。
血雨洒落间,新卒看见张飞在阵后暴跳如雷,蛇矛指向粮道方向,一队轻骑正绕过火场扑向西南。
暗门处突然涌出黄巾死士,短刀抹过推车力士的喉咙。新卒的什长挺矛刺穿一名敌卒,却被另一人抱住腰腹滚入壕沟。他刚要上前救援,斜刺里突来一柄钩镰,寒光掠过时,什长的头颅已滚落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