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渗进江浅租住老房子的每一道墙缝。墙面斑驳的墙皮在潮气的侵蚀下,像老人松弛的皮肤般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面。房间里所有的纸张都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泛着绵软的霉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味。江浅趴在积灰的书桌上,台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在这小小的光圈里,她第无数次用红笔圈住县志里关于钟楼的记载 ——\"万历三十七年,钟鸣七声而地裂,沙砾中现前人骸骨,其喉间嵌金属砂粒,状若星图\"。窗外的雨声毫无规律地砸在空调外机上,那声音沉闷又刺耳,像极了钟楼砖墙上砂粒簌簌掉落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检测中心的报告单被江浅反复揉捏,边角早已卷起,在掌心被捏出深深的褶皱。那个鲜红的 \"样本异常无法检测\" 的戳印,像是一道醒目的伤口,格外刺眼。距离送检已经过去整整七天,这七天漫长得如同七年。地质研究员最后那句 \"别相信任何戴手表的人\",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会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毫无征兆地灌进她的耳蜗,让她从噩梦中惊醒。此刻,江浅盯着电脑屏幕,谷歌地图上代表钟楼的坐标图标,正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每分钟 0.01 毫米的幅度缓慢偏移,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来自时空之外的手,在悄然篡改着现实世界的坐标。
\"又断电了?\" 江浅摸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寂。话音刚落,房间里的老式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崩裂的脆响,那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紧接着,分针诡异地逆向划过 \"7\" 的刻度,金属指针与表盘摩擦出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当应急灯亮起时,那昏黄的、不稳定的光线,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原本空白的页面上,竟浮现出一行新鲜的墨迹:\"第三次钟鸣吞噬了 1912 年的雪\"。那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是她从未见过的蝇头小楷,笔尖还带着铁锈味的血迹,仿佛是有人用带血的手指写下的警告。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江浅沉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响。喉咙里的沙粒感愈发明显,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一把细小的刀片,疼痛难忍。她强撑着起身,走进浴室,打开手电筒,对着镜子张开嘴。手电筒的光柱照亮咽喉,她惊恐地发现,黏膜下的铁灰色斑点正在连成网状,如同一张细密的、致命的大网,而这图案,像极了钟楼穹顶那神秘莫测的星图壁画。当她伸出舌头,舌尖上赫然粘着半粒砂粒,表面的纹路竟与今早收到的匿名信封口蜡印完全一致。那封信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她站在钟楼顶端,掌心托着的玻璃瓶中,砂粒正泛着与现在相同的冷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又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
\"叮 ——\"
手机在充电状态下毫无征兆地突然开机,检测中心的未接来电提醒如潮水般弹出十七条。江浅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回拨过去。听筒里先是传来电流杂音组成的刺耳蜂鸣,就在她说出 \"沙粒\" 二字的瞬间,清晰地传来齿轮咬合的 \"咔嗒\" 声,像是某种神秘的回应,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告。她颤抖着翻开通讯记录,震惊地发现陈立的号码最后通话时间显示为 1995 年 6 月 12 日,正是他提到的考古队失踪日期,而备注栏不知何时被改成了 \"第 37 任守钟人\"。这个发现让江浅的心跳几乎停止,脑海中无数的疑问和猜测翻涌,却又找不到答案。
暴雨在凌晨三点毫无预兆地骤停,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压抑的气息。江浅抱着笔记本,蜷缩在飘窗边,试图从泛黄的旧报纸里找到哪怕一丝线索。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报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在 1937 年的空袭报道旁,她发现了一张边角焦黑的剪报:\"钟楼惊现金属砂粒,专家称其含有时空褶皱痕迹\"。她拿起铅笔,下意识地涂抹剪报背面。随着铅笔的滑动,逐渐显形的竟是钟楼内部结构图,在钟摆核心位置画着个眼熟的符号 —— 与检测员心口的纹身、陈立手腕的图腾完全一致。这个发现让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喵 ——\"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声音凄厉又诡异,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警告。江浅浑身一颤,掀开窗帘,借着路灯昏黄的光,她看见巷口的槐树下,蹲坐着一只左眼戴着金属眼罩的黑猫,正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猫爪下按着张纸片,她仔细辨认,那竟是自己昨天撕碎的检测报告残页,此刻竟被拼贴成完整的钟摆图案,每道折痕都精准对应着钟楼砖墙上的裂缝。更诡异的是,当黑猫转头时,金属眼罩缝隙里闪过铁灰色反光 —— 与她咳出的砂粒如出一辙。记忆突然闪回,在地质检测中心的监控录像里,那只撞翻标本柜的流浪猫,似乎也有同样的金属眼罩。江浅猛地想起研究员说过的 \"时间锚点\",难道这些砂粒不仅能锚定时空,还能寄生在生物体内?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