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野枣林的碎石路,四周寂静无声……柳珩的鼻尖动了动。风里裹着血腥气,混着枣树叶片的涩味,从西面山坳翻卷而来。他勒住缰绳,猎弓无声滑入掌心,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怕是马匪……”如此想着,柳珩翻身下马将马车置于一处隐蔽的地方埋藏好,孤身一人朝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赶去。
还好,柳珩自幼打猎,脚力还算过人,当他来到血腥味刺鼻的地方时,刚好瞧见三百步外的官道岔口,五辆翻倒的厢车横亘路中。车辕断裂处木刺狰狞,染血的麻袋散落一地,麦粒与沙土混作暗红斑块。十余名黑衣马匪正围着辆华盖马车哄抢,其中还有人已经坐上了那匹青骢马,周边倒了一地的护卫,那马匪为首者手持环首刀,刀尖挑着块沾血的锦缎——正是昨日南市中醉汉所穿的衣料。
柳珩俯下身子贴着枣树林潜行,箭囊里的白羽随着步伐轻颤。马匪中较为壮硕的男人正揪着个锦袍男子的头发往车板上撞,那人左臂看上去是中了一刀。
“看样子你们是没被割过耳朵?今日倒是上赶着送上门啊!”那壮汉一边狞笑着,刀背拍得锦袍男子额角渗血。周遭马匪跟着哄笑将火把掷向商车,烈焰腾起的瞬间,柳珩的弓弦已震开气浪。
白羽箭贯穿那壮汉右腕,环首刀当啷坠地。
“三当家!”众马匪惊讶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三当家吗……明确了目标就好办了。
瞬间,柳珩足尖点地猛的凌空跃起,手中是正午时关羽所赠的长柄刀,那铁刃在划出半弧寒光。刀刃直直劈开那头目的身子,紧接着又顺势旋身踹飞另一名持斧贼人,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刀锋便是手臂的延伸。
“来人!给三当家报仇!”余匪嘶吼着围拢,柳珩却已退至马车旁。他反手将长刀插进地面,抄起猎弓连发三箭,箭箭钉入那匹青骢马的眼窝。受惊的马匹掀翻骑手四处乱冲,枣林间顿时人仰马翻。
而锦袍男子也趁机滚到一旁,甚至还从地上拾了一把朴刀准备帮帮柳珩。
“接着,你先处理伤口吧。”柳珩扯下一块还算完整的车帘抛给他,又挥刀格开劈来的链锤……见鬼,这些马匪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铁链缠住刀柄的刹那,他猛然松手前扑,袖中匕首已没入偷袭者的咽喉。温热血浆喷溅在脸上,旋即又抬脚勾起长刀,刃口精准划过另一人的颈动脉。
“妈的……风紧扯呼!”
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余匪见势不妙自知不敌,唿哨着遁入山林。
柳珩甩去刀上血珠,转身看着那锦袍男子。他正用牙撕扯衣摆包扎伤口,尽管面色惨白,但看上去不算什么大碍。
“中山甄豫,谢过义士。”他喘息着摸出鱼形玉坠,“若非阁下两次相助,我怕是……”
柳珩没搭理,反而仔细看了看马车,而后才继续说话:“马车轴榫被人锯过,你们商队有内鬼。” 甄豫瞳孔骤缩。他强撑起身检查车轴,果然见断裂处有整齐的锉痕。远处传来护卫微弱的呻吟,三十人的队伍只剩四五人还能站立,其中两人正偷偷往林外挪步。
“甄某愿以千金相酬,请义士护送我等至范阳。”他按住渗血的左臂,语气却仍带着世家子的矜持,“当然,柳兄弟若嫌麻烦……”
话音未落,柳珩已拈弓搭箭,白羽箭正没入那两人的后心。
两具身体的落地声响起。
“五百钱,不过分吧。”柳珩割断死马缰绳,收进包里“外加三匹好马的草料费。”
甄豫自是满口答应——一位武力超群的护卫只需要五百钱,这在任何时候都是超值的买卖。
“那就坐我的车,我也要去范阳,运货。”
暮色爬上枣林,牛车已重新驶上官道。柳珩嚼着肉脯擦拭箭簇,身后传来甄豫压抑的闷哼——这里没有大夫,他也只能这样强忍着。
“柳兄弟的刀法,不像农户的路数。”
“猎户杀野猪,和杀马匪差不多。”
“昨日南市初见,甄某便觉得……”
“你要再多嘴弄的血液流到我的车板,我就把你扔下去喂狼。”
又至残月升空,范阳县城墙的轮廓终于浮现。甄豫正欲道谢,却见柳珩早已鼾声微起,猎弓仍横在膝头,箭尖始终对着车帘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