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广袖轻拂,声音清冷却不失温润:“明渊,恭喜。甄氏女聪慧灵秀,与你正是良配。”
她顿了顿,似斟酌言辞,“只是,八月尚远,书院抄书之事尚未成规模,你既定亲,可莫忘了父亲遗志。”
柳珩听出她弦外之音,郑重道:“琰妹放心,书院抄书、制纸,皆依计划而行。我已与甄豫商定,半年内出麻纸百刀,抄书百卷,断不误师傅嘱托。”
他目光柔和,“你飞白书艺精湛胜我百倍,书院若成,蔡氏书谱必传后世。”
蔡琰闻言,唇角微扬,似松了一口气。她自幼随父蔡邕习书,深知学问传承之重,柳珩既未因婚事分心,她便觉宽慰。然她低头抚过案上竹简,指尖微滞,似有未尽之言,却终未说出口。
貂蝉倚窗而立,麈尾轻摇,石榴裙在灯下如花盛放。
她未即刻开口,只静静打量柳珩,目光如水,带着几分揶揄与洞悉。
待蔡氏姐妹各自言毕,她方轻笑出声,步态袅娜,行至案前,拈起白玉兰簪细看:“好一枝玉簪,端的清雅。明渊,甄氏女能让你带回此物,怕是不止应允婚事,连心都给了你吧?”
柳珩被她直白言语弄得一窘,忙道:“你可莫要取笑。此簪乃宓儿心意,我自珍之。”
貂蝉掩唇一笑,将簪子放回,斜睨他道:“珍得好!只是,八月婚宴,宾客如云,你这新郎官可得打点精神,莫让旁人抢了风头。”
她话锋一转,目光促狭,“说起来,洛阳那位故人,怕是要带几坛好酒来,你可得备好席面,别弱了范阳的气势。”
柳珩知她有意岔开话题,笑应道:“蝉儿放心,婚宴我已修书邀玄德兄、云长兄、翼德兄、孟德等人,席面自会妥当。你若有心,不妨帮我筹划一二。”
貂蝉轻哼一声,麈尾一甩:“筹划?那得看我心情。倒是你,定亲归来,瞧着这心都飞到八月去了,可莫忘了书院商路,还要护着甄氏的货呢!”她虽语气揶揄,眼中却无恶意,反带几分暖意,似为柳珩喜事真心高兴。
柳珩拱手谢道:“多谢蝉儿提醒。商路之事,我明日便与陈伯商议,护送甄氏商队至涿郡,试售麻纸与书卷。”
三人复又闲话片刻,贞姬兴致勃勃,提议婚宴用蓼蓝染布装饰,蔡琰则建议誊抄《诗经·周南》为贺礼,貂蝉笑言要教生徒新舞,为喜宴助兴。
柳珩一一应下,心头暖意渐生——这书院虽简陋,然有此三女相助,八月婚事定能圆满。
夜色渐深,灯下影子摇曳。柳珩告退,步出正堂,抬头望见一轮弯月挂在天际,清辉洒遍范阳。他取出白玉兰簪,指尖摩挲,思绪飞回柘林,想起甄宓那句“白首不离”。他低笑一声,收起簪子,步入书院后院,推开一间茅屋。
屋内案上,麻纸摊开,墨香犹存,乃他归前拟定的书院计划。他提笔添了几行,记下与甄豫的商谋,又在末尾写下“八月十五,迎宓儿”。字迹遒劲,似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期许。
屋外,清溪潺潺,竹林低吟。柳珩熄灯就寝,梦中似闻琴声悠扬,箫音相和,八月十五的范阳,月圆花好,定是佳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