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卫国一个人扛了不少事。

他很少对外说，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行，不对外说，得对枕边人坦诚。

要不然夫妻心里藏着事，不说清楚很容易引起误会，他打开啤酒盖递给阚青青一瓶。

他自己喝一瓶，“小丫的事，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但你睡着了。”

“以至于后面忙，我一直没有时间和你商量此事，便自作主张将小丫带回来了。”

“二叔公这人为人正直，从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拿别人一粒米，他还别人一碗米。”

“谁家有个困难他都会帮忙，我小的时候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忙着干活，家里人顾不上我。”

“我就成了野孩子，我小时候贪玩掉进水里，是二叔公看见，他二话不说跳水救我。”

“二叔公从未用恩情说事，他真心喜欢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到我。”

“他教我认字写字，他教我读书明理，他教我仁义道德……他真的是个好人。”

“二叔婆也是好人，小时候家里穷，孩子一条裤子穿一年四季，我裤子破了。”

“二叔婆便用自己的布给我做了新裤子，二叔婆悄悄给我肉吃，说小孩子多吃肉身体才健康。”

“我原本想着出人头地，就回去孝敬他们，谁知道……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们都走了。”

喉咙有些堵，方卫国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冷的液体冲掉喉咙里藏着的悲伤。

“我去见二叔公最后一面，他什么都没说，他就是想我了，想看我最后一眼，看完他就咽气了。”

“至于小丫，村长说，二叔公走之前就安排好了，他留了一笔钱给小丫治眼睛。”

“农村结婚早，不用像城里人一样领结婚证，小丫十二岁，要是眼睛治好了养两年，就可以许人家。”

“要是治不好，那是她命，没人会一直养一个姑娘，小丫眼睛不好也无法养活自己。”

“想活下去就得嫁人，许不到正常人家，到时候许个瘸子、傻子、二婚男都行，好歹有口饭吃。”

“小丫是二叔公收养的孩子，我也是二叔公看着长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二叔公到死都没有用恩情让我为难，我此次带小丫来城里是为了给她治眼睛。”

“不管治不治好，她最后都会回乡下去。”方卫国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拿起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又拿起一颗花生米，吃了几颗再喝口啤酒，那叫一个香。

“至于我爸让我们搬回去，我原本是不同意，但我不想看着他被活活气死，所以……”

方卫国看向阚青青。

阚青青也看向了他，“所以就得委屈我对不对？方卫国，凭什么让我向你的家人妥协！”

“还是那句话，你报恩也好，你孝顺父母也好，我都不阻拦，但你让我受委屈，我不愿意。”

“我也是爹妈生的孩子，我也有血有肉，我凭什么要受你们一家子的气！”

“摸着良心问问，我对你们一家付出真心，可你们家呢？觉得我是外地媳妇。”

“觉得我没娘家撑腰，前不久你妈还大晚上带着一群人把我和孩子堵在家里，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要是弱一点，我可能被你们那家子欺负死，方卫国，我不愿意搬回去和他们住，也不愿意他们搬来住。”

“你家里人要是对我好点，我也不至于这么冷血，你要是真的怕你爸被活活气死。”

“行。”

“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