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落地,屋里噤若寒蝉。
“到底世代侍奉陆家,真将你送去官府,未免不近人情了些,做孙媳妇的,总也要考虑老夫人的感受,只是不知,老夫人若是知道家里养了这等刁仆,会是何等的气愤。”眼眸若淬了寒霜,看着卞婆子时,如同看一脏物。
“陆家百年,你也是难得一见的刁仆,成全这主仆一场的勤奋,便将你投去万恩农庄,了此残生吧。”
话音落下,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几个小的,更是忍不住抖了起来。
在陆家做事的奴仆,谁能不知万恩农庄是什么地方呢……
那是一个人死了都不愿去的地方除了山还是山,满山的茶园,被关在那里去的人,说好听点是去“颐养天年”,说难听点便是终生不得外出,走废一双腿,都别想找到出路。
陆家这么多年出了几个被投去农庄的人,死了也埋在那座山上,年落叶归根都是妄念。
日出而作,天黑才息,做着最苦最累的活,真真是不如在府中伺候人清闲体面。
终日只得杂粮果腹,一年都未能吃的上一次细面馒头,倘若运气不好病了,那就生生的熬,没有哪个大夫能赤脚上那山里去。
卞婆子听后,面如死灰,登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一处,她都这么大的年岁,怎会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吃人地方?
从前府上但凡有新进来的小丫鬟,她们这些老的为调教小的,怕她们不听话,便会拿此处来威胁恐吓,以至于这地方被传成了吃人的魔窟……
那真是比蹲大狱还不如!
“少夫人年纪轻轻却心如蛇蝎!你可知我是陆府的老仆,曾在老夫人身边侍奉,老夫人的病都是奴婢我伺候好的,如今不过是为了点家事,一个不重要的丫头,却要老奴拿终身去赔,我不服!我要见夫人!”
众人皆是一骇,不知她是不是真疯了,竟敢当众骂少夫人。
陈稚鱼却压根不在意,只冷冷盯着她,给她后面两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再也不愿听她再多吠一句。
家丁很有眼力劲,只将她嘴堵上,卞婆子“呜呜”不止,见那少夫人站起来,朝自己走近。
“你的终身就值钱,她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小丫头,她的命就不值钱,你该为你不敬畏生命的作为付出代价。”
说罢,直起了身,落在院子外头,道:“将人看管起来,即刻出发,让这老仆好生的到万恩农庄。”
家丁动作利落,立马就如拖垃圾一般将卞婆子拖拽了出去。
此事一了,陈稚鱼吐出口浊气,慢慢走到门口,霎时,阳光洒了下来,照在她沉重的眼眸上,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照的发亮。
“今日处置了一个不听话的老仆,去到外头,若有人谈起,也是如此说,各位可都明白?”
陆家私事,处置一个不懂事的老婆子,谁会问?
但少夫人既如此说了,便是怕有眼线,将此事大做文章,众人皆喏喏称是。
陈稚鱼回头,阳光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她眸清如雪,没什么情绪,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深吸了口气:“陆府有陆府的规矩,但人总讲人情,你们是如何做事的,主子们都看在眼里,偶尔开开小差也是人之常情,但今日卞婆子所说一事,我也是一定会追查到底,这府上有多少地方,看不见的看得见的,都将一一重现天日,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这府中但凡有仗着自己资历深,欺凌小辈的,仗着掌管之事好捞油水的,超过了一定限度,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都将重罚不贷!”
众人皆是一怔,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这位年轻的夫人,首次露出锋芒,将下头的人镇的说不出话来。
走前,陈稚鱼回头看了眼这院子,顿足,道:“黄家除了那老婆子,还有她的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一直没回来,想来也是知情不报了,吩咐下去,将这个院子收回,给他们同一下等奴仆一样的集体房屋。”
庆婆子愣住,虽有些怕此刻少夫人的冷漠,但一想几个小的,还是忍不住为其争取了几句。
“犯事的卞婆子已经得到惩罚,余下的都是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少夫人发发慈悲,也看在他们家世代侍奉陆家的份上,莫要收回这个院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