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想法他心里是清楚的,对那女无怨,也没多大的喜,她心里,始终介怀陈女出身,但今时不同往日,圣上铁了心要陆家跪着讨生活,那他们就不得不转变固有的思维,去看待当下的困境。
陆夫人闻言,惊诧地看着丈夫,见他神色颇有几分沉定,心知他不会无故说此话,必然是联系到朝堂,联系到陆家未来的路,才会隐晦地告诉她,打消那些念头,全力以赴地将心思放在当下。
“老爷既这么说,我自是听从的。”
陆太师看着妻子,心中安定,握住她的手,声色温和下来:“家中有你操持后方,我也能安下心来在前面厮杀。”
厮杀?堂堂一品太师,竟用了这般严厉的词。
陆夫人心头一紧,询问的话呼之欲出,但生生按捺住了。
朝堂之事,他和孩儿不说的,她自是不多问。
……
止戈院内,喆文前来回话时,陈稚鱼才知那在处置卞婆子时的得力家丁原是他吩咐去的,她还以为是陆夫人交代的。
“大少爷说了,少夫人在府上若需要人手,止戈院内的暗卫都可调遣,奴才一听说今儿要收拾的竟是黄家人,便知事不小,担心少夫人身边没几个有力的人手,治不了她。”
陈稚鱼笑笑:“你有心了。”她也没想到,在陆府处置一个老仆,竟也要用上非常手段了,那卞婆子别看年老了,还是有把子力气,且还泼辣得很。
喆文不敢揽功,忙堆着笑道:“都是大少爷思虑周全,生怕少夫人在应对家事时吃亏。”
陈稚鱼一愣,随即忍不住地别开脸轻笑了一声。
喆文怕是不知道,他方才说那话时,是何等的谄媚。
被少夫人一笑,喆文讪讪尬笑了两声,遂道:“卞婆子的事奴才略有耳闻,三年前,她家那小丫头不过十岁,她便想寻了门路将其塞到止戈院来伺候大少爷。”
这事陈稚鱼头回听说,来了几分兴致:“怎么说?”
“她家世代伺候府上,那小丫头到了年岁,也可分配活计,但就是因那姑娘面有黑印有碍观瞻,再加上说话口吃不讨人喜,管事的人便不想将其收进来,府上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时也不急着收新鲜奴才,此事就没了下文,本也没什么,不被收进来还能在家享福,偏那婆子觉得丫头无用还找管事的婆子闹了一回,后又说止戈院伺候的小丫头少,便想从春月那儿寻个机会,引进那丫头。”
说起这事,喆文都觉得那卞婆子脑子不正常,按理来说,家生子到了年岁就被分配活计是常事,但在陆家,偶尔有几个不被招进来的也都各有缘由,一样的享受家生子的待遇,陆家家风纯善,不像那些个压榨奴才的人家,生怕哪个奴才闲了。
有这般亲善的主子,做奴才的都该偷着乐了,有心疼孩子的人家,每每到了时候,还会给管事婆子好处,只盼着下一次进府侍奉的名单中,没有自家孩子。
那卞婆子还曾口出狂言,道她能伺候好老夫人,她家幺女就能伺候好大少爷,口气之大,叫人笑个倒仰。
陈稚鱼微微蹙眉,关于家生子,她了解不多,眼下也只关心:“面上有碍,口齿不清,就不能分配活计?也无需她唱歌跳舞,唱曲助兴。”
喆文摇摇头,实话实说:“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这,大少爷说了,那丫头年纪小,不适合放进来伺候,而且,主要是那卞婆子为人有目共睹,也着实不想将她家人再放在府上伺候主子,若无意外,再过两年就会分配到别的地方去,或在茶林修树,或在马场喂马。”
这个原因倒是令陈稚鱼舒了口气,心头也稍松了一些。
“合该如此,那样小,还不晓事,本该被家人放在手心疼宠,怎舍得进府伺候人,你家大少爷这点倒是做得极好。”
这般评价一样的口吻去夸赞大少爷,也是让喆文听得呆住了。
而下一秒——
“夸人要当面夸,方有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