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反正你别点。没事儿别找我,没看我忙着呢。”他说完话,上一秒还挺拔的身姿,这一秒又弯腰颓废地缩了回去,眼神当中遮盖不住的生怯,壮着胆子和陈槐对视,半秒的时间都不到,身体哆嗦着收回目光。
厨房这时传出极高的呼声,时间卡得刚刚好,好像里面的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才喊他。
“草生!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浑厚的声音从丹田发出,想来是出自里面那位挥勺颠锅的大厨。
草生急忙小声回道:“来了。”他双臂抱着木盆,趿拉着脚上打补丁的布鞋,急匆匆往厨房跑,随着他进门,里面的谩骂声又一次响起。
“养你是吃白饭的?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还有你,蠢笨如猪,怪不得阿爹阿娘不要你。”
陈槐走快两步进到厨房,就看到大厨拎着锃亮的勺子,高高扬起在半空,用力狠毒地砸向两人的脑袋。他拿勺子指向草生恶狠狠地说道:“你也是,没爹没娘的畜生。”
两个帮厨身体发抖,跪在厨师面前。
“咣叽!”铁勺被扔进锅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厨拿着水瓜不甘心地咬了一口,肥腻的手指不忘继续指指点点:“你们两个什么德行,要不是我李满仓心善,把你们从大街上捡回来,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哪儿还有如今这待遇,跟着我还不够享福吗?天生的贱命!干点活磨磨唧唧,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陈槐没有走近,而是站在门口,听李满仓的话,不像是单纯的狠骂,更像是恨铁不成钢。见李满仓的水瓜吃完,陈槐这才走上前去打圆场。
“不好意思,这事怪我,是我刚才拉着这位小兄弟,打听了点儿事。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
李满仓眼中的鄙夷丝毫不藏,完全暴露出来,嗤笑道:“你向傻子打听事儿?他能说得明白吗?”陈槐的目光移向跪着的两人,随即说道:“我正愁点什么菜,这不正巧看到小兄弟打水,就想问问有没有招牌菜可以推荐。”
“没别的事儿,您看这误会了。”
陈槐说完这几句客套话,着实佩服起自己现在这张嘴,他身边有两大名嘴,天天相处,自是能学到一些他们遇人谈话的技巧。若是以前,他惯是直来直往,遇见开心的事儿了,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若是碰上那些令他不愉快的事,他可绝不留情。现在那两个人不在身边,遇到诸如现在这样的场面,还得是他模仿着那两人的说话方式来办事。
李满仓的眉毛一高一低,明显不信,“一个两个话都说不全,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他指着右手边的一堆菜,“石头,你把这些菜洗了,等会儿炒。”
右手缺失手指的帮厨这才站起来,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当即忙活择菜洗菜。
李满仓左脚离草生十厘米处微微抬高,示意他站起来。
草生的手指紧紧交缠勾在一起,脑袋低到地里,肩膀内扣让他的个头显得更低。
“你给我重复重复,我听听你嘴里能说出什么东西。”
“刚才他问你的问题,你都说什么了?”
草生迅速回答:“我说……让,让……客官随便点菜,都,都可以做。”
李满仓听到满意的回答,嘴角咧开,“行了,切肉去。”他看着草生仓皇跑去案板的身影,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得这么说。胆敢乱说一句,直接给我滚去刷恭桶。”
陈槐皱了皱鼻头,开始怀疑刚才的判断,难道他理解错了?李满仓不是恨铁不成钢,压根就是白白捡回来两个苦力当牲畜使唤?所以才随意辱骂。
见陈槐还在这里,李满仓拿起勺子,不解地问他:“怎么?这位客官,是不放心李某炒的菜,还是要存心掺手我们师徒的家务事?”
师徒?
陈槐捕捉到关键词,他摇摇头:“无事。我这就去前厅点菜,您说我点金玉良缘和金玉满堂怎么样?”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出口,话音一出,师徒三人通通停下手里的活,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
李满仓好奇道:“客官怎么会想点这两道菜?”
“是这样。我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些菜牌,就这两个菜牌被挂在第一排,那么想来定然是招牌中的招牌,所以我想点来尝尝。”
李满仓用勺子敲响锅边,“没问题,您回去坐着,我这就做。”
陈槐从传菜门回到大堂,临走之前特别留意了下草生的变化,然而他自打被李满仓支去切肉,始终都维持同一个姿势,除了刚才的停顿,没有其他改变。
一个人怎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换两种性格,要么草生是天生的演员,一直在李满仓面前伪装,要么就是其他原因?一个身体有两个魂体,两种性格?或者是在那一瞬间,被灵体上了身。无论出自哪种原因,全部都指向同一个目的,故意指引陈槐点这两道菜。本来陈槐是随便找的留步借口,不承想草生会给他一个谜面,至于谜底是惊还是喜,一切等菜上桌自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