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未被鸡鸣唤起亮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缭绕盘旋在高空之上,整个陈家村的人在兽声吼叫里全部动身,一窝蜂地从家门跑出来。
陈槐早吴期一步,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这一宿他睡得并不踏实,敏锐的感知令他整晚都能觉察到身边有活物的动静,或近或远,就连他们这间关门上锁紧闭窗户的卧室都有动静,然而这些动静细微,对他们没有恶意,所以陈槐没有收回承影剑,一来是屋内的这些都是极快速地穿窗破门而去,未曾停留,二来则是没有太大的必要,他也偷懒一次。
天还没亮,吴期顶着一头黄毛迷迷瞪瞪醒来,掀开薄薄的被子,眼睛迷离全然没有睁开的意思,恨不得倒头继续睡个回笼觉。
正当他直起身,离耳朵不远的墙面上钉着的那把剑,被陈槐迅速收回。剑声从吴期的耳畔穿过,惊得他立马没了困意。陈槐挑挑眉,寒声问道:“醒了?”
吴期木讷地点头:“醒了……”不敢再耽误,外面的村民已经全部出动,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轰动声从窗外传来,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只能并行三人宽的街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吴期探出脑袋,对眼前的规模不免震撼到:“我去,这个村子得多少人啊,男女老少,倾巢出动啊这是。”
陈槐警示他:“别乱说话。”
吴期扭回脑袋继续向街道看,迎上他目光的,是正在走动的村民突然停下,他们同时扬着脑袋,眼睛里毫无波澜,木楞楞地盯着吴期看。
“啥玩意儿啊!”吴期被看得毛骨悚然,他瞬间缩回脖子,贴着墙面掩在身后,随即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刚才还安静的街道,这下又恢复了行人走动。
“他们不是人,”陈槐冷静的分析道:“但他们也没有死,仍旧是活物。”
吴期被陈槐短短几句话吓得浑身冷汗直立:“啥叫不是人啊,咋又死啊活啊?大哥,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陈槐摇摇头:“还不清楚。但我能确定,他们不是人。或者换句话,他们不具备活人拥有的思想和智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万一外面那些不是人的东西,突然丧心病狂变成僵尸,把咱们从屋里拽出去分尸啃噬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些村民为人的时候,秉性善良,没有极凶极恶之人。”
吴期瞪大眼睛:“这你都能看出来啊?”
“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昨天在佛堂摆放的那些牌位,除了陈思源以外,其他所有供奉的牌位,全部写了平生所参与的事迹,基本每一个被供奉在佛堂受香火的人,所做之事全部都离不开慷慨好施、为人仗义、雪中送炭等善事。
吴期在屋里来回走动,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昨晚老妪说的祭祀大典之事。
“陈槐,你说,她是不是把咱俩忘了?”
陈槐摇头:“不会。”他端坐在床上,屏息凝神感知周围的一切,昨晚在屋内进进出出的那些看不到的活物全部都离开了,而且这股熟悉的气息正逐渐远去,多股气息汇隆成一股强大的气息,位置正是村民们赶往的方向,再想进一步感知,那股活物气息的信号,突然被屏蔽掉了,任凭陈槐的感知力从多个方向渗透,也无济于事。
“应该快到了。”
吴期不明所以:“什么快到了?”
话音刚落,双开对门响起清脆的门环叩击声,老妪换了身新衣服站在门外,额间点缀着一朵红艳的花,高耸的颧骨被胭脂涂抹,搭配一张鲜红的嘴唇,吴期目瞪口呆,后退了两步,腰身就被承影剑柄抵住,陈槐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问老妪有何贵干。
吴期忍住白眼没翻,刚才还说快到了,原来是老妪要到,这下又装模作样问人家有什么事,那不废话,当然是接他们去参加祭祀大典的。
陈槐眼神如锋,从吴期呆愣的脸上扫过,吴期立改迷惘的神情,抓了抓头发,双手扽住衣领,显得更有型,陈槐肯定是不愿意多说话了,社交这事儿,还得是他吴大帅哥来啊。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妪夸张地笑起来,血盆大口盖不住一口烟熏黄牙,右手特地挡住下半张脸,然而在吴期看来,还是晚了,他完全看到了,嘶,更加反胃了。
“请二位跟我来吧。”
老妪走在前面,迈着细微小碎步,吴期跟在后面走得着急,几次欲要开口问她能不能走得快一点儿,陈槐却在最后面,从二楼住处下来,他便一直在观察街道两旁的异样,同时调动感知力,然而他们经过的这些房屋,一点活物的动静都没有,就连小婴儿和牛羊,这些不易离开的活物也不见了。
大小不一的石板铺成三人宽的路面,道路两边全部都是用植物藤条搭配木头建造的房屋,二楼住人,一楼和后院用来饲养牲畜,除了脚下这条主路,其余的村户之间,穿插着一人宽的小路,不过小路没有用石板铺地,而是原生土路。
陈家村依山而建,越往村里走,海拔就要更加升高,离祭祀的地方越近,他们处的位置越高,走了近一半的路,一直在爬坡,老妪的腿脚却比两个成年男人还要利索,一改刚才的小碎步,直接大步流星,这下吴期跟在后面累得呼哧喘气,话在喉咙转了两个弯,没出息地向老妪请求:“姐姐,咱能不能走慢点?”
老妪的脚步停下,她的脑袋忽地转向身后,双眼狡黠嘴唇上翘,奇怪的是她只有脑袋在动,脖子以下的位置丝毫没有转过来。
老妪嘻嘻大笑:“不行哦,快点跟上,晚了宗主可是要生气的。”
“我靠,她脚上安风火轮了?这么快,比跑还快!这女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陈槐的模样也不轻松,为了不掉队,两人只能紧紧跟着女人,但是越往上走,道路越窄,拐弯的地方恨不得一条小路生出八九个弯,来回穿插S路,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块挡着,小石头还好,一脚踢飞或者踩着过去,面对横亘在小路中间的大石头,老妪手脚轻盈地单手撑在石头上跳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几个弯。
“这女的,绝对不是人,谁家老太太这个样子啊,单手撑过阻碍,她这么牛咋不参加奥运会呢。”
吴期累得一个劲儿喘气,面色潮红,他们一点儿都不敢松懈,老妪的速度加快后,稍有不慎就摸不到她的身影。
“陈槐,不如,咱俩回去吧。反正她走那么快,压根就不怀好心带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