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鸿院到前院议事厅,要穿过回廊,路过两道垂花门,再沿着回廊往正院走去,才能到。
而莲姨娘,便在第二道垂花门处。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裙,披着件披风,脸上枯瘦得厉害,偏偏小腹隆起,显得十分的不和谐。
见燕惊澜过来,莲姨娘给她行了个半礼:“大小姐。”
燕惊澜忙也回了半礼,面上不显情绪,问道:“如今雨水渐多,雨路湿滑,莲夫人不在院中待着,出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来求小姐。”莲姨娘抬眸,一双总是暗淡的眸子今日迸发出一丝神采,比平时要多了几分希冀。
燕惊澜不忍心破坏这丝神采。
但是她现在有事。
“叔父请我过去议事厅议事,事情颇为重要,不能耽搁,还请莲夫人到景鸿院小坐片刻,等我解决完事情再回来。”
莲姨娘摇头道:“侯爷所求之事并非小姐能够解决的,但是我所求之事,小姐或许有办法。就当我人老脸皮厚,仗着那一点点情分,想求你为我家岁阳谋一条生路吧。”
岁阳?
燕惊澜忽然想起那天在莲姨娘的院子里,燕岁阳说的那一番奇怪的话。
那时候莲姨娘并不想牵连她,所以将她给赶出去了。
她垂下眼眸,问道:“先前莲夫人不是不愿让我插手吗?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水浸朱砂,鲜血横流。祖宗降罪,逐出宗门。”莲姨娘说,“原本该这样的,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燕惊澜眸色一沉:“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还很多。”莲姨娘叹息一声,“可那又有什么用?像我这样的人,不能阻止家族衰败,不能阻止自己沦落奴籍,更不能阻止自己的孩子一个个落地出生变为庶子庶女。”
她看向燕惊澜,眼眸中带着一种别人看不懂的神色,似绝望,又似哀婉,带着无尽的挣扎。
“但是大小姐你不一样,所以我想求求你,不要让侯爷将岁阳嫁出去为妾。”
燕惊澜眉头越发紧蹙:“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夫人从瑶光寺回来后,侯爷便被姑奶奶叫过去兴师问罪了。侯爷回来便与我说,要将岁阳送去给奉国公世子做妾,不然便会失去这一门亲戚人脉。可,赵家这一脉,有,还不如没有呢。”
莲姨娘跟在燕育林身边,看透了这个侯府的生存规则。
侯爷身为当家人,却如此无能如此傲慢,一心想着升官发财,而不是潜心提高自己的能力和素养,为此,他将整个侯府的事务都交给妻子打理。
偏生妻子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心向着娘家,一点一滴地让自己娘家的亲戚渗透了整个侯府。
倘若某天燕岁丰成了世子,难保杨佩环不会暗自出手了解侯爷,让儿子即位。
为此,她需要讨好一切愿意为她说话的人,比如燕云婷。
而赵家根本不会在朝堂上为燕育林说哪怕一句话!
需要讨好赵家的是杨佩环而不是侯府!
燕惊澜呼吸紧促,不过一会儿便平复了下来,说道:“也就是说,赵佑那狗东西为了作践我们侯府,动不了我,便选中了三妹妹是吧?”
他们侯府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为人侍妾也会叫人看低!
燕育林真是疯了。
“但是我帮不了你。”即便胸中万千怒火,燕惊澜也无可奈何,“侯爷只是我的叔父,而不是我的父亲,我的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量,我劝说不了他。”
若是能够劝说,燕云婷根本就进不了侯府大门。
燕育林等人没有经过自己的努力,就贸贸然接下了偌大的侯府,成为京圈门阀贵族,本质上仍旧是乡野小民,没有一丝贵族的矜持。
他不会懂的。
听见她的拒绝,莲姨娘脸色越发惨白,唇色像是褪去所有颜色一般,惨淡得叫人不忍直视。
她咬了咬唇,说道:“倘若成功的话,我便告诉你当年惊鸿少爷是如何走失的。”
“你说什么?”燕惊澜猛地抓起她的衣领,顷刻间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给焚烧殆尽,“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却隐瞒了这么多年……”
莲姨娘的眼神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