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如同褚瑾无数次回忆过的那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孤寂,那样的漫长,那样的流浪执着。
其实褚瑾总以为那些短暂日子里掀起的巨大波澜,什么生阿死的,在他的漫长此生里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隅。但是后来再回想,才发现那短短百年,不过是短短百年,可是这里头的爱恨交缠却组成了他。
生死总是世间最平凡不过也最刻骨铭心的事情,却足以让他从一株懵懂的小妖长成参天大树,再一点点凋零枯萎,从翩翩少年郎变成破碎的游魂,靠着那点爱那点恨那点执念那点生死之间的极限,孤孤单单一个魂又那么行走了执着了数百年。
大浪淘沙一样,这世间用混沌包裹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可恨的是死亡抑或可敬的是时间。
可是,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不该是这样的惨烈。
他以游魂之态行走人间,魂魄凝实到能触碰器物,却诡异地避开了天道的感知和他人的视线,像是被某种更高位的力量刻意遮掩,悄然改写了既定的命数。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人间的皇朝变更了一次又一次,屋子翻新了一回又一回,总有王公豪族夜夜笙歌,总有平头百姓唉声叹气,可是褚瑾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而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只是像个影子一样,四处游历,最后居然在一处偏僻角落发现了改头换面的灵双双。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此时她的气运竟如野火燎原。本该被天道压制着沦为魏暄陪衬的她,如今剑意凌霄,连本命法宝都淬炼出了神光。
她四处寻求变强与复活故人之道,闯过魔域去过鬼林,连占星阁和万佛寺这两大号称最贴近天道旨意的圣地都有能耐闯一闯。
而魏暄反倒沉寂下来,整日守着那方墓碑饮酒,或是待在林子里面照看壮大残存的妖族,修为却莫名增长。
天道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发展。
于是命运的弦开始被拨动。
褚瑾见过灵双双在秘境历练时突然崩塌的山壁,见过她突破时格外暴烈的雷劫,最险的一次天象异动晴空霹雳,她本命剑上莫名出现裂痕。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博弈的天平开始转动,一方的砝码越积越多。
万星门和御兽宗等几大名门藏住的那些龌龊事开始在世广为流传,为首的几个大宗门气得半死,可是偏偏死活找不到是谁干的,只能含糊其辞转移视线敷衍了事。天道拱手送上被魏暄捡到踩到挖到砸到的各式各样天地灵宝,全被醉醺醺的醉鬼以为是大梦一场,尽数由褚瑾送到了灵双双身边。
事情好像回到了正轨。褚瑾光明正大悄悄摸摸地忙忙碌碌,像最勤劳的花农,像树尊者养育他那样,一点点跟着灵双双,看着这世间最最坚韧的璞玉不断发光,不断接受了这世间最恶毒最像诅咒的“命运”,直到迎来的真正的飞升雷劫。
那日的雷劫与褚瑾预想的截然不同。
前八十一道天雷甚至比典籍记载的飞升劫还要温和,灵双双的白玉簪都没歪半分。她执剑踏云,衣袂翻飞间,九重天阶已隐隐浮现。可就在最后一道接引仙光即将落下时,异变陡生——
一道金雷劈裂苍穹。
那雷光璀璨得近乎妖异,宛如天幕被熔化的金液倾泻。紧接着,雷雨倾盆而下,每一道都裹挟着浓烈的杀意,比褚瑾身死那日更夸张的雷雨,其实现在看去,还真有满目黄金甲的感觉。
“果然......”褚瑾的魂魄在云层中绷紧。
他苦苦等待,就是在等天道率先出手。
先手者自乱分寸,便是为他平添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