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一会,克营的扎营地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按照估算,最少得一万条沙袋。一早上,妇女营的孩童们就和辎重营的人一起装沙袋,一部分人砍树。而刘处直还在和正兵营官们商量怎么进攻,背土填壕太危险了,得给点好处。
高栎说道:“掌盘子,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太心善,干点危险的事就给好处。你看看咱们中部县扩招的人以前都是啥情况?不是家里只有几亩薄田、交完皇粮就得吃野菜的贫农,就是到处流动的流民。咱们招他们进来,每天最少保证两斤粮食,有时候还有肉汤,这日子已经美得不行了。让他们填壕沟还敢叽叽歪歪啊?要是干点啥危险的事就给赏,以后没法带兵了——他们胃口越来越大。要我说,去填壕沟的晚上把咱们营里最后两只羊宰了,肉剁碎点,一人一碗汤就好了。”
刘处直也觉得有道理,而且现在营里没有多少银钱了。要是答应填壕沟赏银,他还得欠账,这样对威信损失太大了。于是就采纳了高栎的建议,给李虎说让亲兵营出去宣传一下:自愿填壕沟的晚上加一碗带肉羊汤,不去的没有。如果凑不足一千五百人,那就每营随便点五百,再不去的话就别待营里了。
到了辰时,一切都准备好了,士卒们也吃了早饭。对面周家庄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全庄开始忙碌起来,上墙守御。
刘处直还是老样子,拿着喇叭走到离周家庄一百步外,对着里面喊道:“里面的贪官污吏,义军到此只为粮食银钱。拿一千石粮食和五千两白银出来,我们立刻就走。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喔,不对,鸡犬还是要留着,让我们兄弟开荤。庄子里面的人听到了吗,勿谓言之不预也!”
庄内墙上周家庄家主大怒,对下面喊道:“尔等乱民听着!我周家世代忠良,岂会与贼寇做交易?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话音刚落,墙头突然冒出十几个手持火铳的庄丁,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刘处直。刘处直立马拨马往回走,鸟铳响了,不过没有打到。
刘处直咬了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李虎,传我命令,各营按照李中举说的那样开始填壕垒土堆,两个时辰内要做好。另外,全营所有弓箭手都去对着垛口放箭,分两批人不要停,拉不动了就换人。”
一声锣响,所有步卒背着六十斤一袋的沙土开始往壕沟冲。城上面的火铳还有弓箭开始射击了,只不过周家庄火铳太少了,形成不了压制力,弓箭手数量也不够。那一千多背沙袋的步卒没倒下多少人就靠近了壕沟。八十步的距离,克营就倒下了十几个人,而壕沟已经基本上填满了。
待到这批人回到出发点,李中举又对下一批带队的队长说:“下一次堆土从壕沟外侧开始堆,围的长一点,差不多再有五六次就堆起来了。”
周家庄的庄主周振强看到庄外已经填平的壕沟,再看看寥寥无几的农民军尸体,对着家丁们就是一通训斥,让他们好好打,不然流寇进来后先让他们死。一个家丁壮着胆子对周振强说:“老爷,流寇弓箭手太多了,每次都是几百支箭矢,弟兄们实在不好探出身子去瞄准啊。”
“放屁!还不是你们怕死!我一个月四两白银、五斗粮食养着你们这些家丁,关键时刻就指望你们拼命!”毕竟积威已久,这些家丁敢怒不敢言。
见到威慑的差不多了,周振强下了墙,坐在门口的一个小亭子里面。他的女儿周眉看到父亲这么对待家丁,焦急地对他说道:“父亲,庄内还需要这些家丁来抵抗流寇,可不能这么对待他们。父亲赶快搬些银两出来,让女儿带着去犒赏他们,这样才能使他们拼命对抗流寇。”
周振强听后也觉得刚才做过了,然而他就是这种性子,平日里面对佃户也很粗暴。但这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小宠爱有加,于是对她说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刚才是为父着急了。这批流贼人不少,行伍也有点样子,这壕沟一次就给填满了,我怕守不住,故对他们太粗暴了。这样吧,你去找你二哥支一千五百两银子,墙上防守的家丁一人十两,长工佃户们一人二两吧,安抚好他们。为父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