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直和郭世征率骑射手堵截失败后,回扎营地和高迎祥一合计,这十万两白银确实很重要。如果能抢到手,对两营也是很大的补充。
最近一个多月,刘处直发赏三次,营里现银已经发完了,正好也需要这笔钱。而闯营就更不用说了,钱就从来没够用过。既然有这个机会,高迎祥更不想错过。
但现在甘泉有了正规官军入驻,加上已经暴露,知县多半已经动员民壮上城了。要打就需要合计合计了。对于攻城,两营都没太多经验,刘处直就让李三先介绍介绍县城的地形。
李三站起来一拱手,说道:“各位掌盘子,这县城坐落在洛水之畔,西面无法进攻,南门有很多山峁不好集兵,所以就只能渡过洛河打北门和东门。我看到甘泉县已经有所防备了,估计民壮也征集齐了,城上的垛口都站的满满的,要打没那么容易。”
高迎祥大大咧咧地说:“既然流民想跟我们一起吃饭,那就得拿出表现来换。明天他们先背土去填平护城河,咱们也不要他们打什么仗。把护城河填平后,剩下的事都是我们兄弟上。”
刘处直也是这样想的,但又不好说出来,就表示支持高大哥的决定。
“既然没啥事,就吃饭吧,我老高都饿的不行了。晚上再用沙袋装土准备好。甘泉这护城河只有一半的水,按大明县城的规制来说,一圈是七里多。咱们攻两面,每面宽度是六百步。护城河大概有个三丈深,又结冰了,填土倒也方便多了。我估计一万多袋就能填平一面。”
“好,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准备吧。明日卯时造饭,辰时进攻。”
晚上用过饭后,刘处直指挥跟着营里的流民开始装沙袋,一人发了两个袋子让他们自己装。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好了。刘处直告诉他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吃饱了跟着打甘泉县。
翌日辰时,克营万余人按照昨天分工包围了北门。城墙上果如李三所说,每个垛口都有人,看来这下是真不太好打了。
刘处直拿着喇叭对流民说道:“既然想吃饭,还想吃饱饭,那没有那么简单。义军兄弟们也需要打仗,更别说你们了。不过你们刚入营,也不让你们登城。看到前面护城河没有?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填平它。”
“老弱和小孩不用去,能动弹的妇女和青壮都背土去。如果谁不愿意去,现在就可以退出,我决不强求。昨天今天两顿饭,就当我做善事了,你们现在就走。”
待到现在的大部分都是打定主意要留到营中的,走的人极少。而老弱貌似也没多少,延安冷了一个多月了,老弱早就扛不住了。这些有家人的都是夫妻带孩子。
“好,这不是我逼你们啊。既然你们愿意,那就列队。三百人一组背土过去,回来的找李营官领一个木片。拿到三个木片的就不用去了。最后看身体状况,当正兵还是当辅兵。”
第一批三百人开始背土往前冲了。全营所有弓箭手、鸟铳手抵近六十步掩护他们。在这些流民进入城上攻击范围后,上面的人开始反击了。三眼铳和弓箭开始往城下射,不断有人倒下。而垛口上也有守军被射中,不过相对来说要少得多。
还有个守军试图放炮,不过这个嘉靖年间的老古董不太听使唤,直接炸膛了,炸死这个垛口附近的七八个守军。
守城的把总杨勋见状大吼道:“别放炮!这些都用不了了!我们人不少,就射箭放铳!”
第一批填护城河的,只有一百五十人往里面丢下了沙袋跑了回去。第二批人就有一百五十人不背沙袋,而是空手跑过去捡沙袋。而上一批回来的人重新编组,排最后等待着下一次去。
待这批流民基本上都去了三次后,终于是把护城河给填平了。刘处直敲锣让弓箭手和鸟铳手都回来。刚才掩护他们,也有十几人阵亡。
回阵之后,刘处直准备了糖水让这些人喝,借此恢复体力。糖非常珍贵,刘处直自己都没舍得喝过,也就一些大士绅家里能找到。全营就四五斤,这次弄了一大锅糖水让弓箭手补充体力,等下步兵进攻时有力气射箭。
趁这个时间,刘处直让陆雄数了数回来的人数。好家伙,早上五千多人的流民,现在只剩了三千了。不过征战一年多见过的死人太多了,打仗难免有伤亡。既然要当兵吃粮,就得有付出。总不能让自己营里的人去扛沙袋吧。
刘处直按照约定对他们说道:“你们好生休息,打完仗把你们编入营伍,以后大伙就是一家人了。”
甘泉县城墙上,河西兵备道张允登站在城门楼上,望着一里多外扬起的尘烟。流寇已经暂时退下去了,而第一道屏障护城河也没了。张允登看的真切,这些填护城河的全都是普通流民。
他大骂流寇驱赶普通百姓填壕。而城上有个老者正在撰写县志:“崇祯三年正月乙巳,流寇驱民填堑,死者甚众,遂引去。”
如果以后刘处直兵败死去了,他在历史上的形象就是大魔王级别的了。这次事件会有无数种加工方式,让后人狠狠的批判他。这些流民已经失去土地、失去一切、快饿死了,加工后就会变成刘处直从地里抓了这些农民来帮他攻城,这些人不同意就要被杀。
当然,刘处直现在不知道县志写的啥。他正在披甲,等下撞开城门后他也要上。里面穿着锁子甲,外套一件扎甲,这已经是目前全营防护最佳的套装了。锁子甲只有几十件,扎甲更是只有十几件。冲锋提振士气和保住自己的命并不冲突。
后营第一梯队,前营第二梯队,推着楯车、云梯车还有撞门车就上了。而中营作为预备队,等城门破了或者城墙那边需要增援就马上上去。
城墙上,张允登正在重新布置:“传令各门严守!火铳填药子!”
接着,张允登转头对把总杨勋道:“你带二十骑从北门出去,绕到敌军侧翼袭扰。”
“兵宪大人,贼寇马军也不少,我们这二十骑出城用处不大,还是死守吧。流寇老本死多了,自然就退了。”
张允登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不要求杨勋出城了。
此时,知县郭永图气喘吁吁地跑到北门,青布官服上沾满尘土。这位知县一夜未眠,到现在一直组织百姓往城头搬运石块、沸油。
“兵宪大人,四门都已按您的吩咐放置了杂物。”郭永图指着城外,“看情况,流寇老本准备上了。”
张允登顺着方向看去,见数千流寇已经列阵准备上了。“郭知县,你传令让妇女老弱都躲好。这些流寇驱赶百姓填护城河,不是善类,我怕城破了他们会屠城。”
巳时三刻,锣声响起。克营在城外列成五个方阵,最前排的推着几十辆楯车,中间是云梯车。阵中推出一辆包铁皮的撞车,车轮碾过冻土,向着甘泉县城冲了过去。
“火铳手准备!”杨勋高喊。八十名穿着鸳鸯战袄的火铳手在垛口后列队,黑色的铳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当克营进入八十步距离时,杨勋的佩刀挥下:“放!”
铳声响成一片。一部分铅子打在楯车上没有什么效果,躲在后面的披甲先登的人无碍。但中间拿长枪的普通农民军如割麦般倒下。打了这么久的仗,军纪也是有的,后面的人立即补上空缺,冲锋速度丝毫未减。
“弓箭手补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