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影姑娘,出身与这教坊司的大多姑娘也别无二致,多是一些犯官的子嗣,入了罪籍,才被发配来此.......”
影姑娘本名谢影,早年也是官宦之家的闺秀,父亲官至四品参军,只因在一次与东海诸岛国的战役中,贪功冒进吃了败仗,一时头脑发热瞒报了实情,说是遭了海啸天灾,后来被觊觎他位置的人举报,落了个欺君之罪,好在陛下还算宽宥,念其往昔亦有军功,这等大罪,并未诛连。
可国法不容徇私,一些揪着不放的官员,更是担心往后会有人以此效仿,不得已,按照法度还是给予了谢家本家重罚,年轻女眷充了教坊司,男子发配边军。
如今数年过去,谢家男子已经全部战死,女眷也仅剩下谢影一人,出落成了名动一方的大美人,只是身在如此环境,美貌或许更是一种负累。
“这些姑娘,不过是为了生计而强颜欢笑的可怜人.......”钱万金有感而发,他平日里不吝啬,对这些姑娘出手尤为大方,倒也真是因为心有同情。
楼下,似乎来了一位大人物,许多人起身作揖。
“孔大人!”
竟是当朝一品大员,孔丘,洛星痕记得,这位头发斑白的大人,当日还携子嗣去王府道贺来着,想不到今日儿子没来,老子竟然光明正大的来逛勾栏街。
“不必客气,诸位随意!”孔丘对着满堂宾客回了一句,有人径直领着他上了二楼某个雅间。
他竟是毫不在意被人认出,气定神闲,一看也是常客。
看着洛星痕吃惊,钱万金无奈笑道:“孔大人也算得上是,整个大夏文人心中的楷模,他自然不会来这烟花之地坏了自己的名声。”
“自古文人都爱流连风月,因为在这等环境中,很容易找到灵感,也可以发生一些美谈,做出流传千古的名句,孔大人与一些大儒,偶尔会相约来此听曲,陶冶情操......”
不管钱万金的言辞,是否有刻意美化,孔丘还当真从未留宿过,也未有相好的姑娘,反之,他经常拿出银钱,接济楼中一些过于凄惨的姑娘。
教坊司也并非都是十全十美的姑娘,亦有容貌不佳,只能做些下人活计的女子,本就是罪籍,能拿到手的银钱便少得可怜,若是家中还有人要养活,日子便难以维持。
孔丘一部分钱财用在了文墨上,剩下的便是施舍出去了,故而整条街楼子里的姑娘,都对这位大人风评极好,极为敬佩,是真正的风雅之士。
就连朝中有些敌视他的人,也从未敢拿此事做过文章。
“有意思。”洛星痕嘴角轻轻浮现弧度,孔丘刚刚进入雅间之前,望向自己的那一眼,以及停顿的一瞬,都被自己捕捉到了。
“布局者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位吗?”洛星痕觉着,风家兄妹想让自己过来,幕后之人理应也出现在此,戏曲开幕,那人难道不亲眼看着吗。
“那位青年又是谁?”暮然间,洛星痕看见,孔丘所在的雅间,有一中年男子踏入,看走路昂首挺胸的举止,应也是贵客,能与孔丘作陪,不似常人。
钱万金抬手遮眉,踮脚望去,正好在男子进屋前最后一瞬看清面容。
“那位居然回来了。”钱万金语气刹那带起三分敬意:“那位姓高名中,与科举高中同一个意思。”
“他也正是两年前那一届科举的状元郎。”
高中,算是一个异类,似乎有意为了不辜负父母起名的期盼,旁人寒窗苦读十载,他便读了二十载,直到三十五岁之后,有了绝对性的把握,才走入考场一鸣惊人。
孔丘看过他的文章,称是寒门子弟中绝无仅有的存在,大夏近百年来,寒门子弟,无一人能出其右。
凭借真才学,高中此人获得了孔丘等大儒的青睐,仕途还算顺利,这次领了南寻的钦差一职,完美归来,只怕就要入内阁了。
“原来如此!”洛星痕心道,王府乔迁贺喜,此人未去,原来是不在京中,故而自己毫无印象。
“他不是寒门子弟吗,怎的也经常来此?”洛星痕想着进门的门槛费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一个寒门出生的状元,才为官两载能存下多少家底,莫非被腐蚀了不成,不节俭,不韬光养晦,如此高调。
“状元郎来此,可是不收费的。”钱万金迈了个关子,指向楼子一侧,那里悬挂着许多卷轴,有画也有字。
“那几幅便是状元郎题的,有其他楼子老板出千金都没能买去,旁边的是各州才子所书.......”钱万金介绍着,他与洛星痕一样,其实真品不出高低之分,只是读起来,那些都认识的字合在一块,就真有了一种莫名高深的意境。
“据说还有国师大人年轻时的墨宝,只是被教坊司的总管事收藏起来了,那才是无价之宝。”
教坊司隶属官方,说不得那些被收藏起来的,与盈利一并都进了国库。
“对了,我是出来要些酒水的,屋中还有同伴,洛公子要不赏个脸一起?”闲聊插曲过后,钱万金发出邀请。
“这......”洛星痕正犹豫之际,那三楼忽然传来动静,顿时一二楼的所有客人纷纷仰目。
三楼一间闺房轻开,一道曼妙身影走出,顺着楼梯缓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