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的叹息悬在暮色里,警卫亭顶的落叶被风卷起。
列娜低头整理女儿凌乱的头发,绒线球蹭着小妮红扑扑的脸蛋,痒得她咯咯笑着往母亲怀里钻。
卡梅隆忽然蹲下平视女孩:“下次见面,小妮该学会用真枪了吧?”他指尖轻点她别在腰间的木头手枪,青铜纽扣在斜阳里泛着暖光。
“才不会呢!”小妮扬起下巴,辫梢的蝴蝶结随动作轻颤,“老师说新时代的姑娘要用知识武装头脑。”她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扉页夹着朵压干的小菊花。
德萨尔正要把最后块蜂蜜蛋糕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呛住:“咳...老谢你闺女可了不得,将来准是能进中央科学院的料。”
谢尔盖与妻子相视而笑,眼尾皱纹里盛满骄傲。
列娜突然从挎包抽出个牛皮纸袋:“给大伙带了腌苹果,记得放地窖......”话音未落,远处再次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小妮猛地攥紧父亲袖口,棉布在她掌心皱成团云。
谢尔盖半旧的制服袖章硌着女孩手背,红五星被夕阳浸成暗金色。
德萨尔摸出怀表啪地弹开表盖:“还有五分钟。”
卡梅隆突然转身走向岗亭,军靴踩碎树枝的脆响惊飞了白桦枝头的寒鸦。回来时臂弯里堆着三个毛线团:“路上织围巾用。”他避开列娜湿润的目光,“前些天后勤处多发的。”
“卡梅隆哥哥骗人。”小妮踮脚戳他胸口的身份牌,“这明明是拆了旧毛衣重新纺的线。”
岗亭玻璃映出五个静止的剪影。
谢尔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把女儿举到肩上。
小妮的小靴子晃过德萨尔鼻尖,带起阵混合蜂蜜蛋糕与枪油的气息,某种属于战后的、奇异的安宁。
小妮趴在车窗上呵出白雾,指尖在玻璃画出歪扭的五角星。
接待员第三次摇响铜铃时,谢尔盖突然将整盒水果糖塞进妻子包里:“每天给她吃一颗,别......”
“知道,周日才能吃两颗。”列娜笑着截断话头,围巾下传出闷闷的抽气声。她忽然拽过丈夫衣领,将脸埋在他的脖颈:“敢受伤就别进家门。”
汽笛长鸣撕裂暮色,小妮的木头手枪从车窗抛出,正落在卡梅隆脚边。
德萨尔弯腰拾起时,瞥见枪柄新刻的稚嫩字迹——“致卡梅隆&德萨尔舰长:下次要击沉十艘糖纸战舰!”
最后,汽车离开的震颤着吞没笑声。
看车尾红灯渐缩成暗红血滴,谢尔盖咬了咬嘴唇。
“下次见面......”德萨尔碾碎靴底的落叶,“该给小妮带什么?”
铁门合页发出悠长的吱呀声,谢尔盖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僵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女儿发辫上蝴蝶结的触感。
“行了谢尔盖。”德萨尔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后背,“上个月谁嚷嚷着女儿太吵影响工作?”
卡梅隆看着手中小妮的那把木头手枪,之后,他将枪别进武装带。
谢尔盖突然转身冲进岗亭,抓起电话疯狂摇动转盘:“接线员!给我接莫斯科总务处!对,现在!”他扯开领口对着话筒吼,“听着,把下季度探亲津贴核算表传真过来,立刻!”
德萨尔和卡梅隆对视一眼,同时从两边架住快要扑进电话机的同僚。
铁灰色云层正在吞噬最后的天光,三双军靴在刚刚浇湿的泥土里拖出凌乱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