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别苑的雕花木门在卯时三刻被推开,带着晨露的风卷着几片曼陀罗花瓣飘进厢房。帝临天垂眸盯着案上粗瓷碗里的黑红色药汤,七片花瓣正以诡异的频率沉浮,每一次翻卷都在液面荡开细小的齿轮状波纹——这分明是机械教浊气毒与凡界剧毒融合后的特征。昨夜莫老被莫向荣的贴身侍卫强行架走时,袖口滑落的半片残符还攥在他掌心,此刻正隔着粗布袖料硌着掌纹。
“喝了它。”
青竹斗笠下传来压抑的女声,莫雨柔指尖的银针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袖口绣着的莫氏兰草纹被攥得发皱。三日前在药材市场,这个总戴着斗笠的莫家千金故意将毒草混进紫心草,却在他于秤杆上划出“莫老安好”四字时,眼尾的朱砂痣剧烈颤动——那时他便知道,这个看似凌厉的少女,实则在家族权谋中如履薄冰。
瓷碗触唇时带着刺骨的寒意,帝临天抬眼与莫雨柔对视,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映着曼陀罗花影的倒影。喉头滚动间,腥甜中带着金属涩味的毒汤灌进喉咙,像是有千万根细针顺着食道扎进胃里。他听见自己指节捏紧碗沿的轻响,与莫雨柔控制不住的喘息声重叠。
毒发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当第一波灼烧感从丹田窜向心口时,他胸前的雷罚神纹突然发出微光,如活物般顺着血管游走。莫雨柔的惊呼声在耳侧炸开,他看见那碗毒汤突然沸腾,黑色毒雾中竟浮现出细小的齿轮虚影,正被神纹光芒一点点碾碎。唇角溢出的黑血滴在木桌上,竟腐蚀出与毒雾相同的齿轮纹路,烟雾顺着桌面纹路蔓延,在晨光中拼出“城北废矿”四个小字。
“机械教的浊气毒......”莫雨柔的银针“当啷”落地,斗笠歪斜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眉心间的朱砂痣此刻泛着青黑,“你究竟是谁?”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袖中暗藏的淬毒短刃已滑入掌心,却在看见帝临天瞳孔深处闪过的金芒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传说中神族血脉觉醒时,眸中会浮现鎏金竖纹,能看透万物本源。莫雨柔曾在祖父的旧手札里见过记载,此刻那抹金芒虽转瞬即逝,却让她想起三年前苍澜城暴雨夜,那个站在药庐屋顶俯视机械教暗桩的挺拔身影——当时她以为是错觉,此刻却在毒血腐蚀的纹路里,拼凑出惊人的真相。
“莫老......”帝临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在桌面飞速划出神纹,木屑纷飞间“城北废矿 赤鳞蜥”七个大字清晰浮现。他的掌心滚烫,虎口处薄茧蹭过莫雨柔手腕的穴位,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神农尝百草图》,画中医者掌心的纹路竟与眼前人重合。
毒血仍在不断滴落,将桌面的字迹染成暗红。帝临天感觉神纹在压制毒素时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那些被碾碎的齿轮虚影竟融入神纹,在胸口勾勒出苍澜城的轮廓——正是上官家主令上缺失的那半块地图。莫雨柔的短刃不知何时掉在地上,她颤抖着扯下斗笠,露出左眼角与莫老 identical的泪痣:“三日前你在秤杆上划字,用的是上官家的‘天眼神纹’?”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记短哨混在鸟鸣中格外刺耳——这是莫家暗卫遇袭的信号。帝临天胸口的神纹骤然亮如白昼,那些被碾碎的齿轮毒雾竟逆着晨光,在窗纸上投出机械教宗的剪影。莫雨柔猛地转身,却见帝临天已踉跄着撞向雕花屏风,木屑飞溅间,他后背的粗布麻衣裂开,露出脊椎处蜿蜒的雷罚神纹,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着残留的毒素,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血脉。
“他们来了。”帝临天沙哑的声音惊起梁上燕,他捡起莫雨柔的短刃,刃口在晨光中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赤鳞蜥养殖地的通风口在废矿第三根石柱下,你带着这个——”指尖咬破掌心,血珠滴在莫老留下的残符上,符纸瞬间燃起蓝焰,显露出地底迷宫般的路线图,“子时三刻,废矿西巷口。”
莫雨柔攥紧符纸,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父亲莫向荣的怒吼:“雨柔!把人傀奸细交出来!”她浑身一僵,看见帝临天已闪到窗边,指尖神纹扫过木栏,整扇窗竟如活物般扭曲变形,在墙上开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走!”帝临天突然低喝,掌心按在莫雨柔后心,将她推进暗门。毒血此时已染红他半幅衣襟,却仍在微笑:“莫老在废矿最深处,齿轮印记的石壁后。”话音未落,厢房正门“轰”地被撞开,十几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机械教信徒冲了进来,为首者腰间玉佩正是莫向荣的贴身之物。
莫雨柔在暗门后看见,帝临天转身时眸中金芒大盛,那些本该致命的毒素此刻竟在他血管里凝成金色纹路,随神纹舞动在掌心聚成雷球。她突然想起祖父曾说过,上官家的天眼神纹若与神族血脉共鸣,可逆改剧毒为己用——原来三年前药庐屋顶那道雷光,竟是眼前人用自己的血,为莫家暗卫劈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