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城西北隅,莫氏祖祠的飞檐在暮色中投下阴影,十六根朱漆廊柱上的缠枝纹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却仍死死攀附着木雕的药葫芦——那是莫氏作为“毒宗”的百年徽记。莫雨柔跪在第三代家主的牌位前,膝下青砖沁着凉意,手中攥着的羊皮图纸边角已被冷汗洇湿,祖父莫老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异世齿轮图”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图纸中央,十二道齿轮环环相扣,齿牙间填满暗金色的油墨,细看竟是用异世金属粉末调和的墨汁,每道纹路都在隐隐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挣脱纸面转动起来。翻到背面,“机械教宗妄图用齿轮取代凡人身躯,莫氏若附逆,必遭天谴!”的血字刺得她眼眶发疼,那是祖父用食指血写的,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像极了被齿轮碾碎的指节。
“家主,东方家主派人送来了赤鳞蜥血。”管家莫忠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木门“吱呀”推开半道缝,老人佝偻的身影映着渐暗的天光,手中捧着的描金匣子上,赤鳞蜥的浮雕在暮色中泛着腥红。
莫雨柔指尖骤然收紧,图纸边缘的齿轮纹路刺破掌心,血珠滴在“天谴”二字上,将“谴”字最后一捺染得更红。三日前,她在祖父的棺木里发现这张图时,棺底还刻着行小字:“东方家与机械教私通,赤鳞蜥血是炼傀引子。”而此刻东方家送来的,正是莫氏祖传的炼毒主材——本该被莫家雪藏的赤鳞蜥血。
“哐当”——
莫雨柔猛地站起,图纸被她卷成细筒塞进广袖,袖中暗藏的毒针擦过图纸边缘,在齿轮纹路间留下道浅红划痕。她转身时,腰间“毒宗宗主”的玉牌撞上供桌,发出清越的响声,震得供碟里的长命香灰簌簌掉落。
“回了吧。”她望向莫忠,后者正盯着她掌心的血珠,喉结滚动,“告诉东方家,莫氏从今往后,只认上官药庐的破厄丹。”
老人手中的匣子“当啷”落地,赤鳞蜥血的腥甜混着木质香扑面而来。莫雨柔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东方家掌控着苍澜城西的赤鳞蜥养殖场,莫氏与他们合作二十年,靠蜥血炼制的“赤鳞腐骨散”稳居毒宗魁首。而破厄丹,是帝临天所在的上官药庐秘制的解毒丹,专门克制机械教的傀儡毒术。
“家主……”莫忠的声音发颤,“东方家主说,若不收下蜥血,便要断了莫氏的药材商路——”
“商路?”莫雨柔冷笑,广袖拂过供桌上祖父的灵位,“他们以为用蜥血和商路就能拴住莫氏?”她忽然伸手,指尖掠过莫忠颈侧的朱砂痣——那是莫家死士的标记,“三日前工坊起火,烧死的十七个学徒,颈间都有这种朱砂痣。东方家是想灭口,还是想让莫氏替他们养傀儡?”
老人浑身一僵,喉间发出破碎的声响。莫雨柔转身望向祠堂中央的天井,苍澜城方向的天榜石正在暮色中泛起微光,那是帝临天昨日破了东方家傀偶阵的信号。三日前,她收到帝临天托人带来的星盘残片,上面的齿轮纹路与祖父图纸上的分毫不差。
“去传话吧。”她的声音轻下来,却像淬了冰,“若东方家再敢踏入莫氏地界半步,我便在祖祠前种下‘百日腐心藤’——用他们送来的蜥血当肥料。”
莫忠弯腰捡起匣子,退出门时,莫雨柔已重新跪在牌位前,指尖抚过祖父牌位上“莫擎宇”三个字。二十年前,祖父带着年幼的她冒雨闯入上官药庐,求帝海天赐一枚破厄丹,救被机械毒侵蚀的父亲。那时她不懂,为何毒宗家主会向丹宗低头,直到昨夜打开祖父的暗格,看见泛黄的信笺上写着:“帝海天从异世带回星盘,齿轮图是创世鼎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