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的父母都是乞丐,母亲更是生下他之后就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个小婴儿和父亲相依为命。
他出生的破庙里其实住了不止他们一家,左右不过二三十平的地方,挤着住了十几二十个乞丐,有的是像他们家这样拖家带口的,有的是孤家寡人。
在六儿人生的头几年,虽然是乞丐,但病痛不多,日子过得其实还算快乐。
四岁那年,他发了高烧,从此听不见声音了,可没人嫌弃他。
看到他和破庙里的孩子玩在一起,阳光照在他们脏污却天真的笑脸上的时候,周申希都不禁露出了姨母笑。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父亲乞讨。一大一小捧着越来越破的泥碗走街串巷,实在乞讨不来东西了,偶尔说点谎骗口吃的,就足以让这父子俩靠在一起回味一整天。
变故开始在六儿五岁那年腊月。风霜比以往数年都要强劲,经年累月的贫病,让他爹病重不起。
六儿不得不开始自己乞讨。
正值乱世,国不成国的,大街上兵马不时飞闯,一不留神就会掀翻一众路边摆摊的小贩。
一个五岁的孩子,要在这种环境里一个人去乞讨到一大一小的口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是以一开始的时候,城里的乞丐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让着他。人心本善,大家都不愿意看着这么丁点的孩子因为父亲病了就饿死。
因为大家的善心与谦让,六儿过了一段安稳的好日子。
但是大家都是乞丐,人人都是泥菩萨,让得了一时,却让不了一世。
说不好是从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六儿的日子终于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父亲在破庙里的地盘被人挤到角落里,渐渐地都快要挤到门外去了。
然后是乞讨,他之前轻易就能讨得一枚铜钱的地方,全都变成了旁的乞丐挣得口粮的地方,他耳朵聋,会说的话有限,张嘴闭嘴只会一句“贵人好心,可怜可怜”。贵人们已经不爱听这种话了,他唇干舌燥地说一天,换来的却不是铜钱而是人们的白眼。
还有富贵人家的施粥,他从城东王家讨到城西萧家,又从城南谢家讨到城北张家。放在以前,这几家富贵人家的粥,他少说能讨到一碗的,可是现在,等到他的时候,有一口粥底的稀汤就不错了。
人人都抢在他前头,他饿着肚子吹着风,自己和爹都养不活。
没多久,六儿也病了。
他病殃殃地拖着步子,有气无力地走在街上,连乞讨最基本的摇碗动作都做不了。
他病了,应该休息的。但是不能休息,一旦休息了,爹的希望就没了。
他也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万一死在爹前头,就没人给他爹下葬了。
六儿失神地想着,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晃。
“大胆小儿!胆敢冲撞皇后娘娘仪仗!还不退下!”
晃着晃着,他不留神便撞上了一队仪仗。
领头的人大声喝令,六儿听不见,还是径直往前走。他没发现,周围的人都退开了,没有人敢呼吸。
砰!
一道高大的阴影兜头罩下,六儿猛地回神,可已经来不及了!
面前的人一手揪起他破烂的衣领,高高将他拎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