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双十协议’,我说的是民国十五年,丙寅年。”
“呃……”周申希拧着眉努力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疯狂计算起来,“就是,1926年?”
她说完,抬起眼皮瞥了谭季民一眼。他脸色尴尬地陪着笑,显然并不清楚到底她算得对不对。
“无所谓,反正都是在打仗。然后时间你都记得很清楚,照理说你会忘记是正常的,记忆混乱也是正常的,但是你都没有……”
这就见了鬼了。
难道是因为他利用了地府漏洞,拿了后世功德的原因吗?
“我问你,之前来的修补员,是不是都去过你死前一天了?”
谭季民点点头。
“他们确认的情况和你说的是一样的,对吧?”
他又点点头。
那就不能回到他死前一天的时候去找原因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到第二天还要再等几个小时,她索性和谭季民隔着这个距离多问了一些问题。
什么他家里的情况啦,当时的社会大事啦,他打工的地方啦……
事无巨细问了个遍之后,周申希突然能理解,他为什么想要复活了。
照谭季民的说法,他第一次死,是在两个多月前,将近八月中的时候,那会儿就有说国民第四军、第七军往武昌来的消息,可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事情还没发生,就还是老实过日子。
加上他儿子谭伯福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找不到工作,生计问题大过天,哪儿还有精力管打仗的事情?
谭季民跟着着急,每天除了去粮行上班,就是大街小巷地给儿子找工作。他死的那天,刚发现有个私塾在招先生,刚要回家将这消息告诉儿子便被一辆车撞了。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至于为什么他后来复活要夺走后五世的功德,那也是因为一世不够复活的,要复活就要用上四世功德。还有一世,他拿来是想着为自己复活后留条后路。
兵荒马乱的年代,普通人家只有承受战火的命。可是有钱人就不一样了,有钱就可以多出来很多选择。
比如他的东家,武昌最大粮行的老板,战火刚起就被国军拜访了,他破皮一样出了点小钱,就带着全家转移,各种地契执照全部带走了,人安全,地也安全。
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申希在心里频频点头,是能理解他复活的心。
不过……
理解,但不原谅。甚至还要再找机会暴打狗头!
故事听得差不多,时间也跳转到了第二天,她直接开口打断了谭季民诉苦的冲动:“好了,我准备出发了,你就留这儿吧。”
她边说着,边点燃往生烛,谭季民看得眼睛都瞪大了,指着她磕巴起来:“你你你你……”
知道他是因为她点了两根蜡烛震惊,她头也没回,看着手机屏幕上火焰亮起,留下一句:“我和其他修补员不同。”
至于为什么不同、哪里不同,谭季民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周申希已经伴随着强吸力,出现在他民国十五年的房间里了。
燃到一半的油灯、写满字的信纸、漏墨的钢笔……这是,谭季民死前两天的深夜里。
也是他所说的和儿子第一次爆发剧烈争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