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砚舟的指尖颤了颤,终究还是按上了帛卷边缘。
那九色丝线似有灵犀,触之即化,化作点点流光渗入他掌心。
随着帛卷缓缓展开,竹简深处腾起的金光骤然暴涨,映得整个墓室恍若白昼。
帛卷之上,墨色并非人间凡物。细看时,每一笔一划都似有星辰流转,上古巫文与神篆交叠成篇,记载的却非世人熟知的封神旧事。
道白衣凑近火光,只见帛卷首端刻着混沌初开时的星图,某颗陨星旁用朱砂写着“神庭裂,榜落凡尘”。
原来封神榜并非姜子牙持榜封神时才现世,而是神庭初创便已存在的定命之物,记载着天地秩序的本源脉络。
“看这里...”
轩砚舟的火把照亮帛卷中段。那里绘着幅残破的神庭图,凌霄殿柱梁断裂,数位星官身影模糊,正合力将一卷光芒万丈的榜文推入时空裂缝。
其中一道身着广袖天官袍的身影尤为清晰,七星冠上的宝石似在火光中微微颤动——正是方才化光而去的天枢左辅。
“千三百年……他不是被贬,是自请入凡尘守榜。”
道白衣的声音有些发涩。帛卷上的字迹忽然泛起微光,浮现出天枢左辅当年的零星记忆碎片:他站在断裂的南天门下,看着神庭秩序崩塌后散落人间的神力碎片,向天帝叩首时额头磕出血痕的画面。
他在牧野古战场的焦土中,于一具无名士卒的骸骨下寻到封神榜,榜文触及他仙力时激起漫天神辉的场景。
还有他凿山为陵的千年岁月里,每到星象异变之夜,便独自坐在青玉台前,用仙力修补榜文上因岁月侵蚀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帛卷上闪过,又似直接映在两人心底。
他们看见天枢左辅在某个大雪封山的冬日,对着石壁刻下墓志铭,指尖划过“非为私藏,实乃待天命之人”时,仙力竟罕见地波动,溅落的火星在石壁上烧出细小的凹痕。
也看见他晚年仙力渐衰,仍强撑着用最后一丝神力加固星图阵眼,咳出的仙血滴在竹简上,化作如今那些极小的刻字。
“原来‘代天行封’是要重定神庭秩序。”轩砚舟喃喃道。
话音未落,帛卷末端的字迹忽然开始消散。
那些记载着上古秘辛的神篆如冰雪般融化,化作缕缕白烟飘向墓室顶端。
紧接着,整卷封神榜开始泛起透明的光泽,九色丝线的残影在帛卷边缘盘旋,最终凝聚成一枚星芒状的印记,轻轻落在轩砚舟掌心。
与此同时,墓室四壁的云纹浮雕渐渐褪色,仙鹤与神龙的光影化作点点流萤,飘向那道模糊的天官虚影残留的位置,最终与之一同消散在金光之中。
方才浮现墓志铭的石壁“咔嚓”一声裂开,露出其后更深的幽暗——那里空空如也,唯有一枚刻着“天枢”二字的残破玉牌,静静躺在尘埃里。
道白衣拾起玉牌,触手一片冰凉。
头顶的星盘穹顶仍在发光,却少了几分神性的威严,多了些历经千年孤寂后的释然。
火把的光映在封神榜残留的星芒印记上,仿佛能看见那位天官最后化光归位时,唇边似有若无的一抹浅笑。
他守了千年的天命,终于等到了开启之人,而他自己,也终于能卸下这副凡人躯壳,回那早已物是人非的神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