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谙太后心性的陆怀兮,一早便知道她的姑母不会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在怀兮还留在凤阳阁偏殿用包裹着绢子的冰块贴在脸上消肿的时候,容寻便来了。
她仰着头,眼皮微抬,并未看向怀兮,声音里夹杂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三姑娘,太后在西偏殿召见,请三姑娘速去。”
这是兴师问罪的架势,瑶月公主见势不妙,欲上前阻拦,“容寻姑姑,母后召见怀兮所为何事?”
容寻望了一眼瑶月,语气是毕恭毕敬的,“太后有令,长公主即日起禁足凤阳阁。”
太后是何等机敏之人,只消稍稍审问,便知今日怀兮与瑶月乃是故意同凝书起的冲突,为的不过是让赐婚告吹而已。
“姑姑,怀兮今日是为本公主贺寿而来,便是本公主的客人,本公主有权知道母后召见怀兮所为何事?”
瑶月这番言辞并不能改变什么,陆太后今日势必要向怀兮发难。
怀兮起身,将裹着冰块的绢子递到了青黛手里,声音不慌不忙,“公主,怀兮愿随姑姑前去。”
瑶月怔住了。
西偏殿,太后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盏新沏好的茶。
听到怀兮进来,她眉眼未抬,兀自饮了口茶,动作是极其优雅的。
不等太后开口,怀兮已跪在地上,面色平静,眼睛里没有半点恐慌。
容寻心中纳闷,陆三姑娘一向守礼,在太后面前皆是小心翼翼,今日怎地如此反常?
莫非是知道自己要做贵妃了,心气儿大了,性子也狂了起来?
“太后,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怀兮一人之错,与瑶月公主无关。”
她不辩驳,亦不说清缘由,就这么承认了错误。
太后掀起眼皮,望向怀兮,眸光微冷,带着探究的意味。
陆太后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怀兮这么做的缘由,径直问了出来,“破坏赐婚,于你有何好处?”
“回禀太后,怀兮只是不想误了瑶月姐姐的终身。”
“姻缘,乃是女子此生一等一的大事,陈兴文心仪之人乃是凝书公主,姐姐若下嫁于他……”
这几句话,怀兮说的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可再怎么真情流露,也瞒不过太后的眼睛。
“呵……”陆太后勾唇一笑,带着几分讥讽,“月儿与你交情不过尔尔,怎值得你冒险做出此事?”
“你这番话,也只能骗骗月儿了。”
脸颊还在隐隐作疼,怀兮眼见这番说辞瞒不过太后,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双眼,作出为难的模样。
这番模样,让陆太后更加疑心。
陆太后冷了脸,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
“怀兮,哀家耐心有限,你若再不说出实情,哀家便让容寻将你送进内狱,严刑拷问。”
内狱?严刑拷问,可真是狠得下心来啊!
怀兮在心底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平静的。
“太后,皇孙和尚未成形的寒门势力,您觉得哪个更重要?”
太后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庆功宴,我在长乐宫的香炉里发现了一些脏东西。”
怀兮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打开,丝帕里包裹着的,正是她先前自香炉里挑出来的香灰。
陆太后凤眸一凛,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东西?”
“自然是能伤及长姐腹中胎儿的好东西!”
“不可能!”
陆太后似是不信,毕竟她早料到有人会对皇后腹中之子下手,万事小心谨慎。
怀兮只觉得好笑,千防万防又怎样,到底会有疏漏,“太后若是不信,可请太医来验。”
陆太后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骤然攥紧。
薛落葵医术了得,当年言贵妃在生赫连襄之时因难产而命悬一线,她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将其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陆怀兮师从薛落葵,医术自然不差,可陆太后心中亦有疑惑。
“你既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来告诉哀家?偏要等到今日才说。”
“父亲与兄长皆在战场,陆氏势单力薄,怀兮不想多生事端。”
这是个好借口,但陆太后不信。
陆太后静静的看着怀兮,这个出身卑贱的侄女,一向不为她所喜,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绝不行差踏错。
如今,却轻而易举的用一场闹剧毁掉她精心安排的婚事。
或许,从前是自己小瞧了这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