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医术高明,当年淑嘉公主怀第二子时,胎像不稳,有滑胎之兆,太医院院首举荐杜太医为其保胎。
那时的杜太医虽年轻,却已在母亲的助力下襄助难产的先帝宠妃言氏诞下先帝第六子——赫连襄。
杜太医接了为淑嘉公主保胎一事,自然也将医术高明的母亲带入骠骑将军府。
从此,直至死亡,母亲再也没能离开骠骑将军府。
怀兮将医书翻至首页,最不起眼的地方用簪花小楷写着薛落葵一名。
《名医别录》记载,落葵,味酸,寒,无毒。
主滑中,散热。实,主悦泽人面。一名天葵,一名繁露。
外祖给母亲取名,似乎极不用心的,随意以草药命名。
便如怀兮的母亲给她取名一般,怀兮,怀牛膝。
好在母亲还算体贴,改膝为兮,不然,她的名字便似她自己一般难登大雅之堂了。
青黛端一小碟瓜子自房中走出,看到她手上的医书,心底一酸,“姑娘,这是又在想如夫人了。”
暖阳和煦,日头正好,可怀兮却觉得浑身发冷。
想起母亲,她那位可怜的母亲……怀兮便冷的发颤!
“母亲去时,连一丝名分也无。”
“若非二哥哥为我去求,父亲亦不会想起正式纳她为妾室吧。”
青黛放下碟子,接过怀兮手中的医书,轻轻拭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如夫人和长公主感情甚笃,长公主薨逝后不久,如夫人郁郁而终。”
“便是少将军不求,将军也会正式册封的。”
感情甚笃,郁郁而终?
怀兮不觉冷笑,眼底渗出寸寸摄人的寒意。
这些不过是拿来掩盖那些肮脏真相的冠冕之词罢了。
和煦暖阳下,青黛瞧着自家姑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不由得心悸。
待细看时,才发现怀兮脸上已是柔柔的样子。
看来方才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
怀兮忽地想起什么,“这几日陈兴文……”
院外,有人叩门。
怀兮止住了话,示意青黛去开门。
青黛开了门,看到来人时,慌忙行礼,“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院内出现王语凝的身影,怀兮起身相迎,“嫂嫂,您怎么来了?”
王语凝身子已有些笨重,走起路来很吃力,需得两个婢子搀扶着。
“小妹好兴致,太后罚的书可都抄完了?”
怀兮忙上前取代了红缨的位置,搀住她,“已完成大半,现在看来解除禁足之日应是能抄完的。”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王语凝挺着大肚子到此绝对不是来看她书是否抄完那么简单。
果然,行至房内,那王语凝屏退众人。
怀兮扶她坐下,然后又给她倒了杯青黛才沏好的茶,“嫂嫂,请用。”
王语凝接过茶盏,随手放到一边,“小妹,近几日,宫里发生一桩大事。”
怀兮怔然,“看来,这大事是与小妹有关了。”
王语凝看着怀兮,若有所思。
“陛下近日颇为宠幸一名才人,已有专宠之相。”
怀兮心底一凉,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笑意吟吟。
“先帝宠妃言氏后宫专宠多年,专宠亦是稀松平常之事,到陛下这里怎就值得拿出来说道了?”
此话大有维护之意,可怀兮所言不假。
王语凝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专宠的确稀松平常,可那女子的眼睛肖似于你,不仅像你一样擅弹箜篌,更懂几分医道。”
箜篌……
怀兮恍惚想起了那日去未央宫时见到的那个女子,当时只觉得那女子长相确实与谁有些相似,她一时想不起像谁。
却没想到,那女子像的是她。
怀兮沉默不语。
王语凝低低的叹了口气,“皇后治理后宫,御下极严。”
“以行事不端,藐视中宫之命颁了道懿旨将这位韩才人降为宝林,没入掖庭。”
怀兮不觉冷笑,长姐此番是在打她的脸么?
“嫂嫂,此事似乎与怀兮并无多大关系。”
王语凝自然知道怀兮是何意,可她是个极有耐心的,她拿起方才怀兮递给她的那杯茶,浅饮一口。
“小妹,韩宝林在挪去掖庭的第二日,被人发现溺死在水井里。”
怀兮惶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语凝,“嫂嫂,是……”
“小妹,是谁不重要。”
王语凝严声打断她的话,却又在看到怀兮颤抖的嘴唇时心生苦涩。
王语凝轻轻握住怀兮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
“怀兮,那日我提议让你前往建宁暂避风头,你要好好思虑。”
怀兮只觉得心底发冷,是的,是谁做的这件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要借韩宝林之死警告她,莫生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