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
正阳门外,几十辆马车依次而停,马车旁边,俱都站着小厮与马夫。
这些人无一例外,有一个重要任务——来送主君上朝。
在京为官者,五品以上需每日早朝,弘文馆大学士陈兴文亦是。
对于新科状元陈兴文,皇帝给予厚望,特于瑶月公主生辰宴次日由吏部尚书裴青山拟定委任状,委任其为弘文馆大学士。
为助其早日在盈都城内安家,皇帝特许其十五日休沐,休沐过后再行上任。
而今日,乃是陈兴文首次早朝。
已下了马车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官场上的话。
霎时,不远处有铃铛声响起。
一众官员屏住呼吸,纷纷侧首望去,只见官道尽头,一辆四乘豪华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两侧,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为首的侍卫腰间佩剑,剑眉高扬,眼神凌厉,周身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一时间,再无人敢多言一句。
四乘马车停下,小厮将脚凳放下,车夫恭恭敬敬的掀起车帘。
容颜俊美的男人动作优雅的下车,金冠束发,紫袍加身,尊贵无双。
大臣们见状,片刻不敢耽误,纷纷弯身拱手行礼,“下官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
赫连襄一手拿着折扇轻轻摇动,丹凤眼微微上挑,语气是清冷疏漠的,“免礼,平身。”
百官谢恩,几个平素与赫连襄交好的官员正欲上前与其寒暄两句,忽听得官道尽头铃声又起。
“谁啊,竟来的这样迟?”
“居然敢比王爷来的还晚,到底是哪个不懂事的?”
众人议论纷纷,好奇往声源处看去,却看得一辆单乘马车急急驶来。
车前坐的马夫是一个模样年轻的小厮,年岁不大,却胜在眉清目秀。
“吁~”
小厮勒马而至,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下了马车,他拿出脚凳,“主子……”
一只纤白修长的手掀开轿帘,身着素色官袍的男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晨光微起,光亮洒在他身上,似有和煦之意。
男人一袭素衣如雪,不染尘埃,清绝之姿宛若谪仙临世。
他下了车,在众人的审视朝着他们走近,姿态不卑不亢,眼神冷冽而悠远。
人群中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原来是陈大学士。”
赫连襄本没有注意到他,听到人群中这句话,身体一僵,黑眸中闪过一丝戾然。
赫连襄转身,望着缓缓走来的陈兴文。
样子么,是有些,只是这小身板,看起来太瘦弱了些。
陆怀兮的眼光,不过如此。
男人心中腹诽,眼中亦是不屑,“这位便是今科状元陈兴文吗?”
赫连襄直呼其名,毫不避讳。
“下官弘文馆大学士陈兴文,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陈兴文弯身拱手作礼,动作标准,礼数到位,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赫连襄人未出声,眉眼未抬,只兀自低头,心不在焉的拨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官员深谙他的脾气,知道王爷转扳指的时候,便是他情绪不佳。
这些官员自然不是吃素的,有人率先发难,“陈大学士好大的架子,首日上朝,竟这般姗姗来迟。”
即使未听到赫连襄免礼的声音,陈兴文还是直起了身子。
他抬眼看向方才指责自己的人,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林尚书,下官虽是最后一个到的,但正阳门还未开,未到上朝时间便不算晚。”
“你……”
林尚书为官多年,还是头一次被这般对待,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可陈兴文说的话在理,他也无法反驳。
“大胆,你敢藐视朝廷一品大员!”
“轰隆”一声,沉重的正阳门打开了。
皇帝的近侍隋荣拿着拂尘走出,一声尖利的大喊刺破了泛白的天空,“百官上朝!”
赫连襄扬眉,冷声终止了这场闹剧,“林尚书,走罢,何必与这等穷乡僻壤的寒官置气。”
林尚书立刻会意,恭恭敬敬的点头,“王爷教训的是。”
赫连襄转身朝着宫里走去,林尚书跟上之前,不忘翻了个白眼给陈兴文,拂袖而去了。
穷乡僻壤的寒官?
陈兴文站在那里,看着赫连襄离去的背影,身子挺的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