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讷,勿轻举妄动,明日午时,客栈见。”
他知道,阿兮还活着,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午时过,一楼用餐的人渐渐少了,店小二又添上一壶新茶,赔上笑脸,“几位客官,您几位还要点些什么吗?”
裴讷心知小二是在赶人,有些不悦,“怎么,你这可是在赶客?”
店小二面色忽变,知道这是不好惹的主,忙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您几位尽管坐,尽管坐。”
“叮铃铃……”
三声铃响,裴讷猛地起身看向门那处,正瞧见一道纤瘦的白色身影,她戴着一顶斗笠,笠帽边缘坠着一层白纱,将她的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
但即便如此,裴讷还是认出了她,“阿兮!”
密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动静乍起,风声鹤唳,追风“唰”的抽出宝剑,看着扑向天空的鸟雀,神色紧张。
赫连襄轻叹一口气,状似责怪,实在是在安抚,“不过是一群鸟儿而已,何必紧张。”
追风确认四周无异常后,收剑入鞘,“陛下,臣实在是担忧。”
自从皇帝登基以后,那群刺客便没消停过,“前一次,盈都城内的刺客还未查明幕后真凶。”
那一次,刺客射杀了陆怀兮之后便撤退了,在场受伤的刺客皆咬破口中毒药,自尽身亡,他翻遍了他们全身,也未找到有用的线索。
赫连襄眸光微沉,他垂眸,瞧着自己宽大的袖袍,袖袍之下,他的右手手腕那里,是一道又一道的刀疤。
是啊,阿兮所受的痛苦不能白受,他的血也不能白流。
“你的人不是已经将这座山给牢牢的看住了吗?这一次,他们若是敢来,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无论幕后主使是裴讷还是慕容临,这一次,他都要把他们挖出来,碎尸万段。
客栈二楼,陆怀兮已摘下斗笠,坐到椅子上。
裴讷看着她,一脸惊喜,“阿兮,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怀兮沉眸,眼中并无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一股凌厉,“裴讷,停手吧,你不能再刺杀赫连襄!”
裴讷面色一变,他们已多日未曾见面,见的第一面竟是让他停止刺杀赫连襄,“为什么?阿兮,他谋权篡位,他该死!”
事到如今,怀兮不得不将赫连皇室的秘闻告知于裴讷,“裴讷,你可知为何先帝正值壮年,却仓皇驾崩?”
“为何文德太子与淑嘉长公主相继薨于壮年?”
裴讷不是医者,即便这三人都是病死,也不会将他们的死联系在一起,今日闻听怀兮此言,才觉其中另有隐情。
“他们不是病死的吗?”
怀兮摇头,“他们都从何皇后那里传了心悸之症,自然拥有先帝和文慧皇后血脉的玺儿,也会像他们那般,死于壮年。”
“若后续的赫连氏血脉皆出于玺儿,必定代代如此,醴朝还能存续几代呢?”
听到这话,裴讷不可思议,“若是如此,太宗在时,为何不将皇位传给赫连襄,而是传给了先帝?”
“这本就是错误,太宗的皇位本就欲传给赫连襄,是陆氏,为了防止皇位旁落,强扶先帝上位。”
“裴讷,他没有谋权篡位,皇位本就是他该得的。”
既然是错误,一切便该回到正轨。
裴讷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怀兮不会骗他。
“裴讷,回到建宁,和芷兰一起,将玺儿抚育成人,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不值得。”
此刻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望向怀兮,看着她平静的脸,“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你还要回到皇宫里去吗?”
怀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山上的层层叠叠的枫叶,“我,有我该去的地方。”
裴讷心知怀兮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坚持,但他仍有一事颇为好奇,“阿兮,你是怎么活过来的?那日的箭尖上,我命人涂了剧毒。”
怀兮的脑海中浮现那个云雾缭绕的阴阳潭,和血色染就的九转还魂花。
“许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死,想让我活着吧。”
只有活着,她才能好好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