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初春,南风暖。
水田初绿,万柳垂丝,晨光下的城池泛着一抹沉静的光。
城外百里,官道尘起,一骑快马如电,踏风破影,沿着河堤官道直奔丹阳南门。
那人披甲执旗,黑红双缀,赫然印着“萧王”钤印密使之印,腰侧兵符仍沾着赤岭的焦尘。
守门军士见旗色变,立刻紧张肃容,不敢怠慢,急报守将、开启封关,放其直入城中。
不到一刻钟,这封自北境飞驰而来的密奏,便被呈入丹阳总督府——“清阁听政厅”。
厅中香炉檀烟绕梁,一方素木案几之上,密函封蜡尚热,余温犹存。
魏峥嶷负手立于高窗之前,身穿织锦官服,墨冠斜戴,身姿沉稳如松。
他接过密函,眉心微蹙,指节却轻轻敲击桌案,“笃、笃”两声,敲得檀香炉微颤,薄烟如蛇,乱了线。
他静默片刻,才缓缓揭开封蜡。
寥寥数语,字字如雷:
北境节度使,萧王萧景玄,于赤岭斩林知白;
罗敬、许晟倒戈,赤岭三门合围,
青阳王毅大破联军,南北通道全开。
林昭死,萧家白原军溃,丹阳三道震动。
魏峥嶷眸光不动,似静水流深。
但下一刻,他轻笑出声。那笑意中有讶异、有思量、也有深深的不安。
“果真是废太子回来了。”他语气不高,却像是喃喃自语,“好一个斩林退萧。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此子果然不可小觑。”
他掩上战报,轻挥袖袍:“左右退下。”
厅内众人低头散去。
不多时,一名老卒缓步而入,单膝跪地。
“召姜鸣铸入府。”
“遵令。”
半炷香后,一身金甲老将踏入厅中,铁靴踏地,声如铜钟。
“末将姜鸣铸,参见大人。”
魏峥嶷缓缓转身,语调如常:“姜将军,萧景玄归位,破敌北境,如今直指丹阳。你如何看?”
姜鸣铸眉头紧锁,沉声道:“兵锋如火,破城如卷席。末将不否认——若其至城下,未必守得住。”
他顿了顿,却又拱手低声补上一句:“但——若太子真为忠良,为国而来……我辈为将之人,原应效忠。”
魏峥嶷闻言微笑:“将军此言,倒真有‘老风骨’。”
“可你效忠的是太子,还是如今手握朝令的摄政皇妃——林婉柔呢?”
姜鸣铸身形一震。
他目光隐有犹疑,旋即一声长叹:“末将……识君不清,已非一回。”
那一瞬,他仿佛不再是城防将领,而是一个年过六旬,遍历朝变旧臣的残军老将。
魏峥嶷却淡然一笑:“所以我才命你——稳住都司兵心。任何外调军令,一律缓报三日,不动如山。我们都是小人物,在局势未明之前,还是随波逐流比较好。”
“但若萧景玄真能过丹阳这关,那么整个南境三分之二入他手,再加上北境,足以和天都叫板了。到那时,我许你……率兵迎君。”
姜鸣铸眸光闪动,沉默半晌,才抱拳低头:“谨遵大人之令。”
……
【丹阳港 · 青商会后厅】
春江涨水,港口百船如织。
青商会后厅,香炉袅袅,账册铺陈。一众丹阳商贾正围坐议事。
“萧王收复赤岭,大破林萧联军。”通报小厮刚一说完,满座便陷入短暂静默。
会首徐观山掂着茶盏,凉声道:“萧王平乱那是天都的事,我们关心的,是今年漕税,谁批。”
“林家呢?林家还能撑多久?”
副首犹豫着低声提醒:“林知白已死,林昭也被王毅斩于青阳……恐怕——”
徐观山冷哼:“林家就算死绝,只要林婉柔还掌权,我们就不能得罪他们。”
他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冷静得几近算计:“萧王若想赢,要先通漕道。港口在我,货道在我。”
“我不信圣意,只信关税和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