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 · 正堂】
晨光如刃,透过朱漆柱影洒落,光影交错,仿若刀口覆堂,连地砖都蒙上一层紧张肃杀的气息。
孟啸天快步入堂,神色凝重,双手托着一方乌木盒,步履如铁,停于慕容冰座前,一言不发,躬身献上。
他掀开盖帛,盒中三物,并列排放,皆是铁证。
——调药单:纸页微黄,签押分明,贺明每日所调药引,时间、剂量、配伍,连炉号、交接名目都不差分毫。
——火候签:三月之内所有夜炉火控记录,朱印未干,时间与“备用主汤”的熬煎时刻完美重合。
——密信:信纸已略显霉斑,然而墨痕未退,一笔一划,皆为慕容骁亲笔。
字里行间,恶意森然:“若言半句,我便取你妻儿头颅;狗亦需守规。”
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孟啸天将三物依序交予慕容冰。
她未语,只抬眸,扫过堂中三十六席,静静将火候签、调药单摊于几案,最后展开那封字迹狠厉的密信。
没有言辞,却如寒风入骨。
萧然缓步上前,取火候签而立,语声低沉却如晨钟击铁:
“此签,每一夜皆准至半刻,三月无一遗漏。皆对准主汤煎熬时辰。”
他再举起调药单,声音更沉:“每剂白末剂量皆精准落于毒理‘缓杀’临界点,伤而不死,损气不伤身表。日服如常,月服溃元,年余——人废,最终身死,神不知,鬼不觉!”
他眼神扫过堂众,似冷锋掠席。
“这是巧合?还是你们一个阴狠的毒计?”
最后,他将信纸高举朗声诵出:
“你只需按我所列,夜半焚炉添引,别问何物,问便是死。”
“你若敢告,狗命可活,妻儿无望。”
“听话,今后我许你一座偏院;不听,一堆乱坟。”
字字如刀,句句锥心。
堂上数位长老面色剧变,有人双拳紧攥,有人面如土灰,更有人惊惧地低头掩面,不敢直视。
四房老长老慕容延之率先起身,衣袍一甩,拱手高声:
“此等人,不足再居族中半席!”
“今日若姑息,明日便是我等子弟如贺明,听令毒主,命葬无声!”
三位中立长老亦随之起立,神色激愤:
“昔年选慕容骁为统,只因他稳而不逆,今见此局,方知其心蛇蝎!”
“他之罪,不止毒主,尚欲乱堂篡位、毁纲灭祖!”
“族规祖训,今当以此为戒!”
群情激奋,一浪高过一浪。
——
堂中震怒席卷,旁支席上,一名鬓发斑白的旁支长老慕容敬恒缓步出列,拱手肃然:
“吾四支虽曾与骁堂有旧,今日见此三证,再不敢护短。”
“自此刻起,四支撤出三十六席,无言再列长老之位。”
他身后几名执事随之起身,躬身应诺:
“共听祖训,奉家主令。”
另一侧,六房代表慕容绍林眉头紧皱,片刻后亦缓缓起身,语声沉稳:
“我六房虽无显位,然此事关族纲根本,断不与谋逆同席。”
“今后六房所行,唯从宗主,不附慕容骁。”
短短数语,旁支摇摆之势终于崩裂,席次倾斜,归于一统。
——
此刻,正堂之上,再无人能言“犹疑”。
慕容骁却忽然失控,猛然拍席而起,语带颤抖:
“这是伪证!假的!信是伪的,签是贺明自编!你们都疯了吗?!就凭一个疯狗的咬词,你们便要诛我?!”
“我自无怨无悔!是你们——你们不想让我活啊!!”
他的嘶吼已近疯魔,嘴角抽搐,声音如裂帛般刺耳。
萧然冷冷道:
“你不是怕被人污名,你是怕有人揭你底。”
“今日,不是你发作的时辰,而是你覆灭的时刻。”
慕容骁身体一晃,终是颓然跌坐,面如死灰。
——
而此刻跪伏地面的贺明,面色煞白,神志似清非清。
他忽地低笑一声,低哑如风中破鼓。
众人目光转向,只见他指甲抓着砖缝,喃喃自语:
“他害我……害我妻儿,我做了狗……可他连狗都不放过。”
“我求过他……他说,‘你死,你家就陪葬’。”
慕容冰垂眸看他,语气冷静却带着分辨不明的情绪:
“你有罪,但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