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刃,卷开将营帐帘。
鼓声三响,金影微颤。
主帐之内,三盏灯并燃,映出甲影森然,气机如山压顶。
姜鸣铸端坐虎案之后,破甲半披,断笔直立案上,军图两道血红交线刺入中枢,如刀锋压顶,一寸不移。
三刻未至,兵鼓骤响。
“段将军到——”
亲兵低声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紧随其后,厚重步履踏入营帐。
段轲,银甲披身,盔未解、刀未卸,步入主帐时,仅抱拳一礼,冷目一扫便落于案前。
他身后四名亲兵沉默无语,横枪而立,刀锋未入鞘,杀气未藏。
姜鸣铸目光未移,只一字低唤:“段轲,坐。”
段轲抱拳略低头,却未屈膝,语调不咸不淡:
“将军召我,自当听令。”
他话落时,视线已经掠过一旁站立的萧然与慕容冰,眸中多了一道不掩的审视与怀疑。
“这两位……也是来议兵事的?”
姜鸣铸不答,唇角微动,轻轻抬手。
又是一声鼓鸣。
“曹将军到!”
门帘拂动,一道轻步缓缓入帐。
曹彰身着素布战袍,未着甲,无随从,手中亦无兵刃,独自一人,拱手行礼:
“末将拜见姜帅。”
姜鸣铸凝视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淡然道:
“曹将军,三日未至,气色不错。”
曹彰微笑答道:“大帅三日不出,我不敢擅入。”
他说得轻,却字字在意,分寸极稳,语锋似绒,暗藏锋芒。
他落座,不显拘谨,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帐中游走,像一名正在等待投子的棋手。
——
三人既至,营帐骤静。
帐外夜风如鼓,帐中灯影跳动,将三人影子投在帷幕之上,交错如三尊冥像——亦像三口未封的棺椁。
姜鸣铸终于开口,语声低沉而厚重,如铁铸而成:
“今夜,不议策,不议赏。”
“只问一句。”
他手指轻点军案,眼神落在段轲与曹彰之间。
“南营兵粮——去了哪?”
一言落地,如震山裂石!
——
段轲眼神一凛,随即起身拱手,语气压抑却坚定:
“大帅,三日前我已呈报文书,后营缺粮,属下不得已向西陲赊粮,自筹三成入库。”
“粮虽未入主账,却全数用于军中,未曾私藏一斗米。”
姜未应声,只一字一顿,冷冷吐问:
“既为军用,何不报我知?”
段轲沉声回道:
“将军三日不出,文报投石入海。军粮事急,一日拖延便是数百兵卒断食。”
“属下未能请命在前,实属无礼;可若等将军回令,那日夜里,便得有兵卒饿死。”
他双目如炬,声音渐冷:
“我段轲不是要权,而是护兵。”
“大帅若真视兵如子,为何闭帐三日、门不启、命不出?”
——
帐中一片沉默。
段轲话声虽重,却并非毫无逻辑,一时间,不少帐中亲兵神色动容。
他们早已私下低语三日:将军是否已无力?帅帐是否空置?
那声音如积压已久的石块被投下湖心,一下炸裂开来。
就在此刻,萧然缓缓上前,神色如霜,淡淡开口:
“你说你护兵?”
他反手一摊,将一本账册摊开。
啪!
声响入耳,纸页上清晰印着:粮源转单、西陲鲁氏、东市银号、三重账签。
“后营自筹?可你签的是三倍粮价、七分利息。”
“每入一斗粮,折兵三十两。”
“每签一笔票,割军三寸命。”
他翻出下一页,一枚亲印赫然落款:“段轲”。
“你说你救兵,实际却是用弟兄的命,垫你账上那点‘将名’。”
萧然抬眸,目光如刀:
“你不是将。”
“你是市井放账的老鸨,是拿军命下注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