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棋盘,轻声道:
“你不破形,不抢点,不争线。”
“你不是下这盘棋,你是——稳你手中的棋。”
“这就是我要看的。”
——
月色清寒,棋局既罢。
一缕夜风吹过竹檐,吹散茶烟,也拂乱了陆之骞的袖角。
他缓步至窗下,忽然问:
“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设这局?”
萧然静声:“你不是为我。”
“你是为他。”
他目光幽深,看向那一卷未展开的信函。
“你想借这局,让我放下那个——心结。”
陆之骞没有否认,反是语气沉了几分:
“你我都知道,那人……是燕王,萧景庭。”
萧然闭了闭眼。
这一刻,老齐也不再言语。
月下微风,将那些被岁月深埋的旧事,一寸寸卷回心头。
陆之骞缓声道:
“你们之间的裂痕,不在朝纲,不在权柄,而在血脉。”
“他是你的长辈,是你父皇之弟,按礼你当尊他为叔。”
“可你们的对立,已非君臣、非宗族,而是……天下南北,路分两途。”
“若你不解此结,南境之局,终不能平。”
萧然低头不语,指尖微动,茶盏在掌中轻旋。
——
一幕旧景,却在这静默中悄然浮现。
那是在北境,青阳城失援之时。
雪封三镇,粮尽三日,信路全断。
正是燕王萧景庭,以“萧景玄已死”之名,调兵围困,围攻青阳城。
明为剿敌,实则要摧毁萧然的根基,杀了他最爱的人——慕容冰。
那夜,慕容冰带人死守行辕,王毅身负重伤,却依旧在坚持。
三面火起,箭如雨落。
若非他调集州府兵马,从辽人补给线杀出,率军营救。
那一战,冰儿必然殒命,而青阳城也会彻底沦陷,而他萧然也会落得被诛杀的命运。
除了这一件生死大战,他的太子之位被废,也与燕王的诬告有关。
“太子勾结外贼,意图不轨,废去太子之位,流徙青阳城。”
无审、无诏、无辩——只因燕王一封密折,一纸定罪。
那不是流放,那是诛心。
他怎能忘?
如今,林婉柔权倾庙堂,皇命受制,朝局震荡。
而燕王,却借南境萧氏之名,送来一纸“合作”之信。
这不是橄榄枝,这是鱼饵。
他若接,便是共谋;
他若拒,南境再起烽烟。
陆之骞看他沉默,语气缓缓沉下:
“你若连这一步都不敢落,这盘棋,终究只你一人落子。”
“但你要赢南境,不靠兵,不靠刀——靠的是,敢不敢与旧敌坐下。”
萧然抬头,眼神透出寒光:
“他是萧家的人,我也是。”
“可他早已不为家,而是为己。”
“我不是怕坐下——我只是要看清,他到底是要谈事,还是要害我。”
——
陆之骞一怔,随即轻叹,抬手将案上一枚密函递来。
“你若真敢赴——他在族地,自会见你。”
“南境这盘棋,已经翻了正面。”
“而南境之战,第一阶段,是收城。”
“这第二阶段,是收人心、收骨血、收家统。团结萧家所有人,对抗林婉柔。”
萧然缓缓接过书信,目光落于那句短短的字迹之上。
风吹信角,字若沉石。
“你若愿来,我自敢一见。”
他缓缓抬头,看向南方的天色。
沉默片刻,他道:
“若这一步,是向前的——”
“也未尝不可。”
“容我……考虑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