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关,晨光再起,寒意未散。
祖门崩毁的尘烟尚未落尽,残砖碎瓦尚在清理,满城之内,却已是风声俱寂。
祖堂封门三刻,议事未启,兵未动,声未扬。
然而,龙隐关却不是平静,而是压抑。
压的不是空气,是人心。
——
关楼之上,银鬓如霜的萧重霄立于高檐,望着城外尘烟未净的大道,身后是碎裂的“龙隐”匾额,脚下是犹在渗血的祖碑碎角。
那鞭子,折在门外;
那人,却带着军队进了关。
他没有言语,只一字不发地看着萧然麾下三军入驻,眼底深光似藏寒星。
十余年前,他曾是兵部侍郎,手握中权,风光无限。
但朝堂风起,站错了队,他一夜之间被贬,归宗龙隐关。
从此隐于山中,守祖、教祖、镇关。
他以为这座门是他最后的尊严。
却没料到,会在今日,被萧然亲手,一枪轰破。
“萧景玄……”他在心中冷声低念,“你以为你只是拆了一块门匾?”
“你拆的,是我南境萧氏的天命,是我们这一代人最后的面皮。”
他抬手。“传令:封锁祖门消息,禁止私议;私议者,按扰祖罪处。”
侍从应声而去。
他转身,步下楼阶,拐杖敲地,声音沉如战鼓:
“开议堂——”
“今日之事,不议城外——只议族中。”
这一句话,表面是收束纷乱,实则是:从礼制入局,不以军力应变,给自己争时间,重掌主动。
龙隐关虽有五万兵,守宗门、守要道、守民宅,却不是为对敌人设的。
面对火器营、青阳军、丹阳军三线压城之势,便是五敌一,也不敢妄动。
现在,唯有“议”,才能拖;唯有“法”,才能搏。
——
城门一破,三军并入。
许文山率青阳军五千,接管祖堂左右两巷,未取代原有驻防,而是与龙隐关守军并列设岗,三层内外错位布防。
虽不接管,却形成相互牵制之势。
步兵军列队入市,仅驻于主要街口,不扰原防,悬军律告示,焚旧制榜文,却未强行夺权,展现兵纪清明、入城不扰民的军容。
火器营铁车铁铳,静置于祖堂石阶之下,一字排开,炮口朝天而不动,威慑犹在,却未越雷池一步,始终未越入宗门红线。
老齐立于一侧炮车旁,一手拈须,一手执卷,目光扫视龙隐守军,轻声冷笑:
“我还以为他们会以死守门。”
“结果门破之后,关是关,人还是人。”
龙隐守军神色冷凝,虽未言语,但持弓不卸、披甲不解,与萧然的军队分街而立、对巷而守。没有对峙,却满是火药味。
他们不是胆怯——只是熟知龙隐之势。
五万兵虽未动,但背依关内三重地势,控谷口、压水脉、守祠坛,若真动手,山中早布天罗地网。
而这,也正是萧然未曾直接“接管”的原因。
他清楚,此地虽入手,实非掌控——大军虽强,却终究是入人之地;
兵势虽盛,但在龙隐这三山合围、地势熟稔的要塞中,未必能一举而下。
此刻的局,不是谁控谁。
而是彼此制衡——一方手握军锋,一方固守山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祖堂大门缓缓开启,铜锈厚重,转轴声沉。
堂内红毯延展,十八位族中长老围坐于两厢,中央为“萧氏宗案”,正上书“清德正统”。
堂首之位,萧重霄身披玄袍而坐,神情冷肃,目光微垂。
萧然缓步入堂,未行礼,亦未言。
只立于堂中,一如在朝堂初拜、却风雪临门时的模样。
——
“你,是废太子。被废之人,萧氏宗祠也将逐出族谱。你不仅不再是皇子,也不再是萧氏之人。”萧重霄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积雪压枝。
“何来资格,登我祖堂?”
此话一出,堂内老者皆动。
“宗法不容破,废储之身,宗名已断。”
“祖规有明文,废者不得入宗议。”
“即便血亲,若无名分,也无族席可言。”
长老们言辞如雨,一时皆斥。
萧然面色如常,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