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我取出那件杏红曲裾平铺在榻上。
衣料上金线绣的纹样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我用手指轻轻抚过,然后开始一根根检查衣带是否牢固。
到夜色已深,老男人靠在榻上,示意我过去。我认命似的脱去外衫,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明日那位张大人,”他忽然开口,手指卷着我的发梢,“你仔细听着他说的每句话。”
我微微抬头,“大人要婢子记下什么?”
“所有话。”老男人捏住我下巴,“尤其是关于朝廷粮食调动的。”
这是我进入这款游戏,第一次出现这种剧情。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我轻声问,“婢子若记不住?”
“你娘不是在杨府过得不错么?”老男人松开手,语气轻松,“听说杨主簿给她置办了新院子。”
我的手指在被褥下不自觉地蜷起,“婢子明白了。”
这份工真打不下去了,还有一年呢!
“每月初五我会派人去杨府送东西。”老男人翻身压住我,“你那天把消息写下来,塞在回礼的匣子里。”
帐幔被扯落一半,我望着晃动的床顶,心如死灰。“若张大人不留婢子呢?”
老男人冷笑一声,“他最好留下你。”他粗糙的手指掐住我腰间的软肉,“否则杨府那边……”
“婢子会想办法留下。”我截住他的话头。
这一次量子态不再是npc的日常了?
事毕,那个男人鼾声如雷。我轻轻挪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盯着窗缝里漏进来的一线月光。值夜的婆子在外间咳嗽了两声,我又重新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申时刚过,赵府正厅便点起了数十盏青铜油灯。仆役们端着漆案来回穿梭,案上摆满烤得金黄的羔羊肉和冒着热气的狗肉羹。
“张大人到!”门房高声通报。
赵大人立刻起身相迎。一位身着绛紫深衣的中年男子迈入厅中。
“赵兄客气了。”张大人拱手,目光扫过厅内陈设,“听说府上新得了西域葡萄酒?”
“正是。”赵大人击掌,两名婢女立刻捧上鎏金酒壶,“特意为大人准备的。”
酒过三巡,烤鹿肉和炖鳖汤陆续上桌。张大人夹起一块鹿舌,“听说赵兄手下有个会算账的婢女?”
赵大人笑着点头,“正是。”他转头吩咐,“带清月上来。”
我穿着杏红曲裾进来的时候,厅角奏起了瑟。我安静地跪坐在张大人的食案旁,为他斟满酒杯。
“倒是个齐整的。”张大人捏起我的下巴,“听说你懂识字?”
“略通文墨。”我轻声应答。
张大人转向老男人,“这丫头我要了。”
老男人举杯,“大人好眼光。”转头对我说,“去收拾细软吧,今夜就跟张大人回府。”
臭男人,还细软,你妈才有细软。
我低头称是,退下时听见张大人对老男人说,“明日让户曹把那批粮册送到你府上。”
我走出正厅,闻见夜风卷着烤肉的香气和瑟音飘来,管事嬷嬷早在廊下等着,“姑娘快些收拾,张大人的车驾已经在角门候着了。”
我看着嬷嬷手里捧着的包袱,“我的玉簪……”
“在这儿呢。”嬷嬷抖开包袱,“赵大人赏的衣裳首饰都带上。”
角门外停着辆青盖马车,我踩着脚凳上车的时候,听见赵府厨房里传来宰羊的惨叫。车帘放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赵府大门上的铜环。
这时代,女人像不像厨房里的羊?
我坐在张大人家陌生的厢房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杏红色的衣带还系得整齐,眉眼放在现实里妥妥地美人。
可惜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张大人推门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还没歇下?”他走到我身后,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低下头,“大人要先沐浴吗?”
张大人笑了,“不急。”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滑,“先让我好好看看赵德送的大礼。”
雨声开始变大,一道闪电照亮了窗棂。我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疼就说。”张大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本官不喜欢木头人。”
我闭上眼睛,听到雨点砸在院里的石板上,像无数个小锤子在敲。
不知过了多久,张大人终于翻身睡去。我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在地上汇成小溪。不知道怎么,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没有声音,只是肩膀抖得厉害。
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我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身回到床榻边。张大人睡得正熟,鼾声盖过了雨声。
我轻轻躺下,把脸埋进枕巾里。泪水很快浸湿了布料,凉凉地贴在脸颊上。窗外的雨还在下,时急时缓,就像我抑制不住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