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运的枷锁(2 / 2)

“为什么总是凉州?”我喃喃自语。

狱卒推了我一把,“嘀咕什么?去领衣服!”

领完粗布衣裳,我被带到一间小屋。管事嬷嬷扔给我一个包袱,“拿着,路上用。”

“嬷嬷,”我想起母亲,“我娘,陈氏,还在杨府吗?”

“杨府?”嬷嬷皱眉,“早没了,杨主簿、赵德,和张宣同罪,全家流放岭南。”

我再说不出话,默默接过包袱。

第二天清晨,我被押上囚车。车轮转动,我望着长安城渐渐远去的轮廓,突然明白了……无论怎么挣扎,凉州都在等我。

……

一队囚车缓缓行进在官道上。

陈氏蜷缩在囚车一角,铁链磨得脚踝血肉模糊。

“喝水吗?”同车的妇人递来一个破碗。

陈氏摇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到哪了?”

“刚出武关。”妇人叹气,“离岭南还远着呢。”

这时候,囚车停下来,押解的差役掀开布帘,“陈氏!有人找你。”

陈氏艰难地爬出去,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卒站在路边。

“杨府的家产全数充公。”驿卒递过一封文书,“您女儿荀清月,上月发配凉州了。”

文书从陈氏手里滑落,“配给谁?”她嗓音嘶哑,脸上满是绝望。

“听说是姑臧城的戍卒,叫赵五。”驿卒翻看记录。

差役开始催促启程,陈氏抓住驿卒的衣袖,“能给凉州捎信吗?”

“岭南到凉州?”驿卒摇了摇头,“除非朝廷公文,私信几乎不可能。”

回到囚车上,同车的妇人小声问,“你女儿?”

“凉州……”陈氏眼神空洞,“我早该听她的,当初就该去凉州!”

差役甩了个鞭花,囚车继续向南驶去。

陈氏靠着木栏,看着官道两侧的青山,突然想起女儿说过的话,那句“凉州就凉州”。

现在,她们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中间隔着整个大汉疆土。

囚车吱呀一声停在驿站前,差役解开锁链,“两刻钟休息,自己找地方坐。”

陈氏拖着脚镣走进驿站大堂,厅内摆着几张榆木案几,几个驿卒正围着火盆烤饼子。

“流放的去角落!”驿丞头也不抬地喊。

陈氏挪到最靠门的草席上坐下,她看见对面一个商旅打扮的男子正在数钱串,见她过来,立刻把铜钱收进怀里。

“阿嫂,吃饼吗?”一个小驿卒递来半块麦饼。

陈氏摇头,从怀里摸出个干瘪的布包。“有热水吗?”

“自己去舀。”驿卒指了指墙角的大陶瓮。

她刚站起来,脚镣就哗啦作响。邻桌的驿卒嗤笑,“这种官卖的寡妇,到岭南活不过三个月。”

陈氏装作没听见,慢慢挪到陶瓮前。水面上浮着几根草屑,她小心地撇开,舀了半碗。

“听说长安又抓了一批。”柜台后驿丞和差役闲聊,“王棱的人连太学生都不放过。”

差役灌了口酒,“咱们押的这些算什么?昨儿个路过新丰,看见一队囚车全是外戚的女眷……”

陈氏捧着碗的手抖了一下,热水溅在手背上。

“时辰到了!”差役拍案起身喊叫着。

陈氏慌忙把剩下的水倒回瓮里,布包还没收好就被拽起来。门外又开始下雨,差役骂骂咧咧地给她重新套上锁链。

“快点!天亮前要赶到下个驿站!”

囚车驶出驿站时,陈氏回头看了一眼。大堂的火盆还亮着,那个给饼的小驿卒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手里捏着没送出去的半块饼。

临到半夜,才算是赶到驿站,差役解开陈氏的锁链,推她进柴房,“今晚你就睡这儿。”陈氏才蹲下,差役就凑近过来,“杨夫人,想不想吃顿热的?”

他的手指摸向她的脸颊,陈氏偏头躲开。

“装什么清高?”差役冷笑,“杨主簿都死了半年了。”

门外传来其他差役的哄笑,“老刘,这种老货你也下得去手?”

“你懂什么?”被叫老刘的差役一把拽起陈氏,“这种大户人家的寡妇,最够味儿。”

陈氏死死抓住衣领,“大人,我,我身上有恶疾!”

“啪!”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老刘揪住她头发,“老子又不嫌你脏!”

正纠缠间,柴房的门突然被踹开。“闹什么?”押解官站在门口,“明日要过瘴气林,都给我省点力气!”

老刘悻悻地松开手,陈氏蜷缩到墙角,听见押解官低声骂,“要玩到岭南再说,路上死了人算谁的?”脚步声远去后,陈氏摸到一根断木棍,紧紧攥在手里。

窗外,守夜的差役正在赌钱,骰子声和笑骂声混在一起。

她盯着门缝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整夜没合眼。

苍茫凉州路……

我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在发配队伍的中间。

前方传来差役的呵斥声,“走快点!天黑前要到驿站!”

“小心石头。”身旁一个年轻妇人扶了我一把。我抬头看,竟是一张略显熟悉的脸,“你是?”

“我也是张大人府上的。”妇人苦笑,“春宴那日,我还给你递过茶呢。”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妇人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发配吗?”

我摇头,不知道。

“听说大司马要乞骸骨,”妇人凑近,“太常公挡了王家的路!”

我脚步顿了一下,“什么?”她说的太常我知道,那是张宣的大靠山,乞骸骨不就是退休,大司马要退休关我们什么事?

“咱们张大人是太常的人。”妇人扯了扯嘴角,“原本大司马的位置是定了太常公的……”

路边的差役甩了个响鞭,“不许交头接耳!”

等差役走远,妇人继续道,“结果!咱家张大人算是站错了队,账全都算在太常公头上了。”

我的脚镣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天旋地转,心里对那个男人最后一点念想也幻灭了。

“现在你算我半个女人。”我仿佛又听见他温润的声音。

他手摸在我心口上,“这里,现在想着谁?”

“是你,王棱!”

“记住你说的话。”

……

从头到尾,他心里就没有过我这个人。

“到了凉州会更糟。”妇人抓住我的手,“说姑臧城的戍卒……”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我早该知道的。”

前方的差役开始点名。妇人最后看了我一眼,“保重。”然后就被分到了另一队。

我站在队伍里,看着妇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个循环。凉州也好,长安也罢,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