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玥颠着那柄刀,唰地出鞘,在手里挽出刀花。冷声问我,“就这么一把破刀,被整个朔风营传得天上有地上没的,”他走近我,低下头问,“你可知是为什么?”
我摇摇头,看着脚面。仿佛那上面有答案似的。
“因为,它每斩下一颗头颅,就会救下一个同袍的性命。”辛玥嗤笑,“它的主人从未因战功而杀人。不然,最起码也该是军侯了!”
辛玥叹口气,“甲字曲受他恩惠的没一百也有八十。李贲那厮,竟然打他未亡人的主意。”
我揪着的指头渐渐松开。想不到赵五在军中竟然这么传奇。
“军中有妇人,军心恐不安,”辛玥语气柔和,“我意思是,你不如解甲归田,抚恤加倍。回去寻个好男人嫁了,免得……”
他没说完,我吓得跪下磕头,“大人饶命!”
咦?这话儿怎么说!辛玥不乐意了。
“这不为你好么?朔风营可不是羽林郎的良家子,有的是莽汉虎狼,可不止一个李贲。”他嘴里满是不屑的语气。
“大人,小女子怀着赵五遗腹子,不能没这份差事。”
我任由自己梨花带雨。
这种男人面前,说什么都没用。也只有哭一条路。
辛玥更炸毛了。
“什么?你还大着肚子!”
我看他狠狠瞪着卫大人,卫大人却苦笑着不答话。
两个人眼瞪眼。
我宝儿可得保佑妈妈!我心慌慌地想着。
我看着他表情,心里可就没底儿了。要是在现实中,他八成会点着一根烟,再狠狠掐灭,然后把我拉出去毙掉。想想哪天临盆,四周一堆抠脚大汉摆弄着给我接生,我就连打几个哆嗦。
辛玥把刀递给我,“你去吧。”他有点索然,“算本将倒霉。”
这就完了?我暗自庆幸,赵五在天之灵保佑。
我忙不迭行个军礼走了。
回头的事更诡异。第二天,阿树就又跑来给我八卦。不是,怎么大汉朝也这样,总有那些动不动就气喘吁吁跑来给你八卦的人物形象。
“姐,营里传疯了,说李百将被杖责二十军棍呢。”
“真的?”
“可不,王麻子亲口说得。”
“为啥,知道不?”
阿树眼睛睁得大大的,“姐你问我!为啥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啊。
“说你昨天去找军候大人,半夜才离开!”
我脸腾地就红了,跳起来就给阿树一爪子,“滚!”。
阿树落荒而逃,我却呜呜哭起来。
没法活了。这还是好的,有人给你讲。若没阿树,我还舔着脸在营里走,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呢。我就那么不要脸?
传辛玥闲话的几个兵油子很快吃了苦头,辛玥毫不手软地沿着话头把人给揪出来,当着几百军卒,重则二十军棍。
这男人很清楚,“赵五家的”被贴上诸如尸骨未寒、遗腹子、有家产,大司农的侍妾、长安美人一大堆标签,谁碰谁臭,弄不好兵变都不夸张。
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儿给当众掀了盖子,从那以后,没人再敢乱嚼舌根了。
凉州民风彪悍,男女之间放得很开。说荤话、动手动脚甚至来真的,在这男人扎堆儿的地方司空见惯。可自那以后,甭管谁,和我打交道都可会装了。
还有,我克夫的事也被翻个底儿掉。赵德、张宣,再加上赵五,克死三个。身边哪还再有男人的影子?
我也乐得这样,转眼几个月平淡如水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