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露头。”老将军压着嗓子，“这帮狼崽子在闻味道呢。”

游骑的头目勒住马，狐疑地盯着城墙看了半晌。最终打了个呼哨，十几骑调转马头，消失在滚滚尘烟中。

“不是主力。”李崇啐了一口唾沫，“是打穿插的游骑，专探虚实。”他转身喝道，“辎重营听令！就地构筑防御，不得出城一步！”

匈奴人要是知道就这点人，休屠城岂不是旦夕可破？我攥着粮册的手微微发抖。

“点烽烟！”老将军厉声道，“三堆赤薪，螺旋烟！”

燧台上的士卒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三人一组，将浸过火油的芦苇捆成塔磊起来，又在外面裹上混着朱砂的湿泥。底下有人举起火把，从烟道底部点燃芦苇。上面人缓缓转动熏笼，很快，烟柱像螺旋一样缓缓升空。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点烽烟。

赤红的烟扭曲着攀上天空，三十里外的烽燧台很快回应，同样腾起三道螺旋赤烟，消息正以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向王尊大营。

李崇眯着眼儿，望着远方的烟柱，笑着问我，“丫头，算过没有？咱们要撑多久？”

我咬着嘴唇，“北征军回援，最快也要五日。”

老将军笑了，露出黄黑相间的牙齿，“那得省着点死。”

三更时分，城门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我掀开帐帘，正好看见传令兵滚鞍下马。小伙子满脸烟灰，一瘸一拐地冲进中军帐。“报！”他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焦黑的布条，“霍军侯在鹰嘴峡堵住口子了！”

李崇一把抓过布条，就着油灯细看，上面用炭灰画着简易地形图。

“郭司马要什么？”老将军嗓音沙哑着问。

“箭矢两万支，火油一百桶。\"传令兵喘着粗气，”匈奴人发了疯似的往峡口冲，咱们的箭，快见底了。”

我心里一紧。休屠城地窖里总共就剩三百桶火油，这一下要去三成。

“给他。”李崇拍板拿了主意，“再加二十桶！”

帐中几个百将哗然，纷纷说白狼山还没打，这里先把火油用光了，怎么交待。

李崇冷笑，“你们懂个屁！霍衍那小子要能堵住鹰嘴峡，”他指了指沙盘，代表着休屠城位置的地方，“这儿就能少挨两万匈奴人的刀！”

李崇看了看我，声音缓和许多，“荀丫头，老夫也听说了你和辛军侯的事儿。”

他指着鹰愁涧的位置，“匈奴主力既然出了石羊河，你男人那里，匈奴人最多万人。”

我低着头，三万和一万有区别么？辛玥总共才三百人。还真当他是岳飞？

“丫头，”他对我说，“你亲自去押送。”

我猛地抬头，“我？”

“嗯，带着你那小跟班。”老将军往我手里塞了半块竹节，“走黑水河故道，天亮前必须送到。”

我立马就明白老将军偏袒的意思。

白天匈奴斥候已经探查到休屠城，保不齐会有打穿插的偏师从哪儿冒出来。不要多，来三千人就把这里围死。

他让我去压辎重，明摆着就是万一出什么状况，跑会不会？

当然，军中许多事儿，像怎么用人怎么派任务，微妙的很。就眼下来说，押粮比守在城里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