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背影出神,那挺直的脊背线条,让我想起他长枪直指,杀进无数弯刀丛林的样子,他大喊着让我走!去叫人,这是军令,违者斩!
我嗔道,“姐,你这不是逼他找你男人拼命么?”
“他呀,敢么!”林医官继续摆动我头发,“我宝儿,听姐的,离这小白脸远些。”她跪坐在我身侧,边给我缠发,边说,“他把人糟蹋了一拍屁股回长安,咱家大人可不会。”
我扭着腰,“疼!”
“嗯,姐轻点。”
“大人为何不会?”
“嗯?你男人的事都不知?”
我扭过身子,白了她一眼,“现在是你男人!”
林医官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我宝儿吃醋了?”她掐着我脸蛋,“瞧你在榻上那样子,真不知道谁伺候谁呢!”我被她揉捏着,听见她在我耳边呢喃,“晚上姐教你,包管我宝儿把大人弄死八回。”
我气得转头不理她,可又忍不住问:“姐,大人为何不会?”
“嗯,听说父辈被人诬陷,与匈奴暗通款曲……”
“什么?”我吃了一惊。
林医官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到,我情绪已然顿起波澜。
“从长安流放凉州时,大人才七岁。从小凭着笔杆子,从小卒子干上来的。”她给我缠成男子发髻,束上月色麻布的幅巾。“宝儿想,大人离得开凉州么?”
赵五嘴里那个狼崽子,真是郭孝么?
我慌了,满脑子都是“与匈奴暗通款曲”这句话。
林医官拍了拍我肩膀,叹口气:“弄好了。我宝儿是娘娘的身子,丫鬟的命。”
她最后那句话让人心惊。
距离王棱改朝换代,可没几年了。
……
随着陆续补充的兵员进入第九峰燧,朔风营很快多出许多陌生面孔。
其中不少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
凉州是屯田制,不少家庭世代都是职业军人。下地是农民,披上铠甲都是老兵。而朔风营,是孩子们逆天改命的修罗场!
许多姑臧城里的豪门大族,当年都是跟着霍去病的少年郎。
我看着一个身量瘦小的新兵蛋子。盯着他半天了。
“阿树!”我一嗓子从了望台上喊下去,一帮男人们都抬起头向上看。
阿树仰着小脸看我,随即倍儿精神地跑进峰燧。
“姐!”他气喘吁吁。后面麻瓜吐着舌头给他当跟班。
“看你满头汗……哎!你再敢躲?”我瞪他一眼,硬强着用帕子给他把汗拭去。
指了指那个瘦小子,“就他,给我调到辎重营……不,调给我当护卫。”
“知道怎么说么?”
“知道,司马大人回来补押。”阿树没心没肺地抱枪。才要走,我又叫,等等。
手里变出一个黄麻纸包包。
“吃了再下去,”
阿树快活地打开黄麻纸,乐了。
“鸡腿!杏仁酥!还有……?”
“兔肉,霍军侯昨天猎的。”我轻声道。
阿树瞬间完成分配,麻瓜叼着兔肉的嘴流着哈喇子,阿树被鸡腿塞满,说不出话。
我晒着初夏的日头,快活地耸肩。
午后,瘦小的少年跟着阿树走进我房间。
我放下毛笔,搁在砚台上。
“荀大人。”阿树指着我对少年说。
“请大人示下。”少年局促地不敢抬头。
“叫什么名儿?”我仔细打量着他,忍着笑。
“酸果儿。”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彻底忍不住了,笑得咯咯的。
阿树四处踅摸有没啥能吃的东西。
我憋住笑,指了指角落。“去上面吃。”
阿树把整个食盒都拎起来,带着麻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