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是我这一生从未经过的暴雪。
不,不是,是量子态世界里从未经过的暴雪。
每一次的哭泣哀求,换不回半分风雪停休。即使泪水拼命洗刷双颊,却洗刷不去风的暴虐,雪的耻辱。一次又一次被风雪席卷着,化成水,碾成泥。冲进污垢里,心痛的难以呼吸。
后来不哭了,也哭不动了,就听着雪花的声音,变成爱的挽歌。
我再也不会爱了,爱已经成了地狱。
就像是此刻。被巨大的山镇压着的,是任由命运碾压的悲戚。我陷入痴呆,听着耳畔风响了一夜。不,那不是风,那种摧毁一切的折磨,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亮时分,当几个嬷嬷进来拾掇破碎的我,她们惊讶发现。我破烂地几乎可以丢出去扔了。
喂了一整天米粥。被嬷嬷们丢进浴桶,用青盐擦洗干净,再送回去床榻。
暴雪下了三天,或许,更久,我记不清了。
某天早晨,我像死鱼一样,任由嬷嬷们摆弄着穿上大红嫁衣,蒙上双眼。被撬开嘴巴,喂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接下去整个人都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晕晕晃晃的,好像只剩下魂魄,沉沉睡去。
这样的状态不知过去多久,某一时刻,脸上的眼罩终于被人解开。
这是哪儿,眼前是一处土坯庭院,四周长满沙枣树,披着厚厚的雪衣。
嬷嬷们搀扶着我进了土坯房,里面早已燃起火炉,暖烘烘的热气瞬间包裹。
“姑娘且安歇,奴婢们晚些时候再来伺候。” 嬷嬷退了出去,门依然被哐地紧闭,又听见她们落锁的声音。
我这是被幽闭了么?
案几上摆置着吃食,我疯了似的冲上去拼命往嘴里塞。
直到打嗝时,几乎噎住。
她们把我带去哪里了?一定是很远的地方,而且很偏僻。就像这样的土坯院落。
我数着日头活着,在这个暖和的院落里休养了个把月,肚子终于开始显怀了。我摸着隆起的肚子,又难过、又庆幸。那么多天的大雪摧残,我宝宝儿硬是撑到今日。宝宝儿,你是妈妈第二个孩子,以后就叫你宝宝儿,谁让你小呢。
庆幸的是,李贲必定是接到什么军令,身不由己。可是,我还能有多久宝贵时间,能熬到我宝宝儿生下来?
宝宝儿让我生出活下去的气力,为了小家伙儿我吃双人份,几乎肉眼所见地看着身子从羸弱到丰润,腰身向外张出半圆。
那一天,出事了。
门被拍得山响。
“天爷哟!” 嬷嬷尖叫的声音。
一座山被血呼啦地抬进来,十几个亲兵各个是血人。
“快,放下来。医官何在……”粗声大桑地狂吼。
一堆药罐子铺散开,房间里顿时药味扑鼻。乱哄哄里,那个恶人还在飚血。
“军侯大人!”亲兵们疯魔了。
血线,那是动脉。李贲要死了。
我冷冷看着他,脸色白得吓人,他曾像疯魔那般恐怖,可也有死的一天。
十几个男人跪在地上,以头呛地,哀嚎一片。嬷嬷们吓得腿脚发软,惊慌乱叫,这可怎么好哟。
是认命还是入魔,我颤抖着,一步步缓缓走向恶人。
他快死了。
嬷嬷尖声阻止,“离将军远些……”
我恍若未闻,脑子无比悲凉,清月,你自己还有几分活下去的勇气?却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伸出手,“针线!”
亲兵们轰然站起来,仓啷声乱响,十几把刀同时出鞘。
“贱货俺敢!”其中一把刀冰凉地抵着我脖颈处,一丝血线瞬间滑落。
我动也不动,脸上涌起晕红。
“针线!”
安静,无比安静。
“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