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萨满,死了。”我轻声道。
她脸上静如死水,看来这并不是她弄不来的消息。
“胭脂山的族群要东迁朔方。”
依然凝固。
“匈族想归附,河西十年内再无战事。”
她的匕首停止转动,可神情依旧冰凉。
“我是,这一代圣女。”我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那双眼睛的瞳孔终于闪过一抹亮色。
“朔风营,行军司马,荀清月。”我一圈一圈地解开脸围子,装得好辛苦,手酸,可很得意。
老板娘终于变色,她猛然站起来。
“雪娘子,能给口茶喝了么?”我娇嗔的语气,问她。
那张脸,被戈壁滩的风吹出几丝红线,早晨照镜子看见的,不过不碍事,雪娘子的表情说明,已经足够让她想起姑臧城中传说的某人。
“大汉朝唯一的统军女将?”她几乎要惊呼。
“不淡定呀,雪姨!”我偷乐。
噗,印信,丢上案几。
气氛变得尴尬。
老板娘不甘心地重新坐下。
“想干嘛?说吧。”她招招手,一盏茶顿时出现。
我长出一口气,差点装个大跟头。
“宁胡阏氏的养女,苟在姑臧城的暗桩,大萨满眼里的钉子,雪帛阁的掌柜!”我媚眼如丝,端起茶盏。宁胡阏氏,是匈族人对王昭君的尊称。
那只骨簪告诉我,这里某个人,对我很重要。
“可以见太阳了!”我划拉着盖子,嘴角上翘。
这时,我看见她眼圈红了。
藏在暗里的人影,陆续露出真容。
清一色的胡女。
或者,是胡人打扮的,汉家女儿。
中午,吃到了正宗的关中口味。雪娘子换了身汉家女子打扮,摇着团扇,吃的喝的摆满案几,好久没招待过自家人了。还带着几个这几年收养的丫头片子。
“大单于小时候,是我奶大的。”雪娘子扑簌簌地掉眼泪,团扇遮住脸颊。
她嘴里的那个大单于,说的是乌珠留,她曾是乌珠留的乳娘!
就说这世道,是不是缘分怪得要人命?
直到某日,居延海某个穹庐帐给萨满巫师掀了,整条暗线都将暴露在阳光下。而她,是那个单线桩子。雪娘子隐姓埋名,躲过无数次追杀,维持着那条暗线的存在。
然而大萨满如蛆附骨,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命。最后藏身在姑臧城的胡人窟里,算算已经十年。
“要见太阳么?”我吃着酪浆粟米粥,囫囵着问她。酪浆粟米粥,后来的浆水疙瘩汤,就说这一趟来得值不值吧。
雪娘子摇摇头,“我们这一行,人多的地方,少去。”
“嗯。”我丢下一个皮囊,黄的白的死沉。
她苦笑,“将军,这东西,雪姨这里多得没处用!”
我咯咯直笑,不愧是老桩子,真能装。“那真巧,清月正缺银子呢!”我不要脸地接话茬。
她抿嘴一乐,招手。
不一会儿,几个小丫头抬来一只箱子。那种典型的陪嫁样式的箱子。
箱盖子掀开,亮瞎人眼。
“这些,够么?”
雪娘子身子后仰,团扇遮胸。
她这是嫌弃我不开始就亮明身份,偏偏要逗她,这是找回场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