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条陋巷之前,我早想通了,这里是干脏活的地方。
就像孔汾说过的,量子世界远比现实黑暗。
既然歃过血,闭着眼睛走就好。
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再是系统设定的,是我自己选的。
侧门已套好车,雪姨带着我上了车。车上放着那只箱子,坐着驼背老人。
萨莫尔老爷正等得焦急,见雪娘子现身,长出一口气。
“姑奶奶,可算来了。”顺手揽在雪娘子的腰上,雪娘子扭腰躲开。“痒!”她夸张地又靠了过去。
这一次我跟着他俩进了内院,一伙儿胡人上去卸下那只陪嫁箱子,抬着跟上。
炉火烧得很旺,从土坯屋外很难想象这里的奢华。在长安城用黄金丈量的栽绒波斯地毯,铺满整间屋子。
黄金烛台,木桌上堆满银器和各种瓜果。
雪娘子趿拉掉鞋子,坐上床榻。
我默默跪坐一旁。说好的,今日当学徒。
“点完数了。”小厮对萨莫尔老爷躬身道。“按姑臧今日市价,合银五万两。”
小厮躬身后退出去。
我热得淌汗。
萨莫尔老爷收起谄媚,面色不善。“雪丫头,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坏了规矩!”
雪娘子一笑,团扇盖上胸脯。“算雪儿欠你一个人情。”
萨莫尔老爷冷笑,“这个人情你还不起。”
屋内火热,可我却开始发冷。
萨莫尔老爷丢出一卷帛书,“乌孙国控甲二十万,与北匈奴呼屠吾斯争雄西域。”他嘿嘿干笑,“这当口,你插手羌人十二部,想干嘛?”
雪娘子收起那卷帛书。“出了玉门关,不干雪儿的事儿。”她搂住萨莫儿的脖子,“可羌地乱了,雪帛阁的生意,还做不做?”
“你那也叫生意?”萨莫儿老爷动也不动,白日里腆着脸的猥琐感没了踪影。
“我的日子就难喽……”老头靠在羊毛垫上,享受雪娘子的伺候。
雪娘子问,“怎么,有什么能让你这老家伙,嗯,犯愁?”
萨莫儿忽然嘿笑,“送你一条消息,比五万石粟米值钱……。”他翻身喘息,肆意乱伸爪子。
雪娘子扬起胸脯,咯咯直笑。
“乌孙王子要是死在烧当绿洲,你猜会怎样?”
我脑子嗡得一声,吓得几口吹灭黄金烛台。炉火吞吐着火星子,照着屋里一片血红。
……
四更天,雪娘子拾掇拾掇,带着我坐上驼背老人的马车。
“西域要乱。”
她拿出木梳梳头,头发亮得能照镜子。
“雪姨?”我轻拉她的衣摆。
雪娘子手上一翻,那卷帛书亮在手心。
“这是商盟兑货文书,乌孙就能用。”她丢下帛书,编起发辫。
我心没来由的慌,“雪姨,他说乌孙王子会死,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雪娘子扎着辫髻,“呼屠吾斯要乌孙人和汉人打。”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了颠,车子拐了弯。“怎么?你不汉羌同源么?打么?”
我惊呆了。
呼屠吾斯,北部匈奴的王!
树欲静,而风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