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以帕遮面,被婢女枝玉搀扶着进了如意居。
一踏入自己的房间,她扭曲的怨毒与怒火喷薄而出!
“啊!!!”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她抓起视线所及的一切——青瓷花瓶、菱花铜镜、汝窑茶盏、沉重的梳妆台,乃至案头精巧摆件——疯狂的砸向地面!
碎裂声爆响!瓷片如刃飞溅,桌椅轰然倾倒,满室狼藉!
一片锋利的碎瓷擦过枝玉脸颊,血珠立时渗出。
她不敢惊呼,只死死用帕子捂住伤口,指缝殷红。
“该死的阉奴!下贱的猎户女!竟敢辱我!打我!我要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沈晚棠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发髻散乱,红肿的脸颊因极致的愤怒扭曲如市井泼妇。
猩红的眸子扫过枝玉的脸,落在她指缝渗血的帕子上,竟扯出一个残忍而病态的笑容。
枝玉慌忙垂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凡近身伺候沈晚棠的婢女,身上总有好不了的伤口,又或者满身淤青。
甚至……还有丢了性命的。
“枝玉啊,”沈晚棠忽然开口,嗓音温软,“本小姐待你不好么?方才……你可是站在我身后的吧……嗯?”
枝玉抖得更厉害了,她今日是逃不脱小姐的惩罚了。
“跪下!”
枝玉“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狠狠砸在地上的碎瓷片上!
剧痛钻心,她牙关紧咬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鲜血迅速从裙下渗出,染红了地面。
沈晚棠盯着那滩血色,兴奋地笑起来:“哈哈哈……”
她一步步逼近,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钳住枝玉的下巴,指甲嵌进皮肉里。
“贱命一条,竟不知上前护主?你说,这条命还有留着的必要吗?嗯?”
一声拖长尾音的“嗯”,就像是催命符,枝玉抖如筛糠,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额头重重地磕在碎片上,求饶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额头上皮肉翻卷,鲜血淋漓顺着鼻尖向下滑去。
沈晚棠嫌恶地甩开手,后退至书案边,目光扫过一方沉甸甸的砚台。
嘴角勾起一抹丧心病狂的笑意。
大小正合适呢……
只是不知,一次能不能砸死?
若一次不行,还得再砸第二次、第三次……那多累手啊。
砚台被高高举起,就要对着枝玉的脑袋要砸下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裴宴尘一袭月白锦袍,姿态从容地踱步而入。
沈晚棠的动作瞬间僵住,砚台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滑落在书案上。
下一刻,她扑向地上的枝玉,“快起来!我何曾怪你?那巴掌来得那样快,便是尘哥哥在场,怕也挡不下的……”
她作势要将人扶起。
枝玉瑟缩着,不敢抬头看她。
“下去。”裴宴尘目光掠过枝玉惨状,眉头微蹙,眼底一丝不悦稍纵即逝。
枝玉原是他近身侍女,颇有几分姿色。
自沈晚棠的婢女莲儿双腿被人踩断后,她便执意要走了枝玉。
凡他裴宴尘身边稍有姿色的女子,哪怕是个侍女,都令她不得不防。
枝玉咬唇起身,颤巍巍地躬身退出。
“尘哥哥……”沈晚棠委屈的嘤咛一声,扑进裴宴尘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呜……他打我……那个阉人,他当众打了我……”她将红肿的脸颊埋进他胸前衣襟,肩膀耸动,哭得梨花带雨。
“我好疼……好怕……他、他还要让那鹰犬割我的舌头……尘哥哥,为了你,这等屈辱……棠儿咽得下……”
嗯,说话是门艺术。
字字句句,都在强调她为他所受的“牺牲”。
裴宴尘轻抚她的背脊,疼惜道:“嫂嫂,我的好嫂嫂,委屈你了……看你如此,我的心都要碎了……这巴掌若是我能替你……”
“不!”沈晚棠的指尖抵上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仰起脸,“有你这句话,棠儿就够了。”
她的脸在裴宴尘的心口处,贪恋地蹭了蹭。
然而,若是沈晚棠此刻抬头,便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与漠然。
那里面没有半分心疼,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算计。
美人计对裴寂无效,挑拨离间也未能撼动裴寂对崔小七的半分情意,反而让他们的计划搁浅。
看来只能等爷爷来了。
待爷爷亲眼见到“那样的”裴云珩,还会允他认祖归宗么?
他那尊贵的爷爷,裴氏一族的族长,可是不知道他的嫡长孙是个残缺之身。
届时那副表情——呵,真是令人迫不及待,想必甚是有趣。
话说,沈晚棠登门裴府,他其实尽收眼底——就在不远处停驻的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