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灯尚在,寺钟未鸣,一切仿佛未动。
却就在推门之刻,萧然眉头骤蹙。
门——虚掩。
屋内灯火未灭,香烟微漾。
玄鸦掌落刀柄,杨林袖中藏毒丸已扣指。
萧然反手关门。
三人齐步入室,环视一瞬,杀气腾然,却瞬间凝住。
蒲团之上,早有人在。
黑袍覆身,斗笠低垂,气息沉稳如磐,仿若已坐了许久。
香案前,他独坐于蒲团之上,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却直入骨中:
“殿下……”
“你终于回来了。”
这声呼唤,似乎跨越了时光。
“殿下”二字刚出口,却让萧然心神一震,脑中掠过一片模糊影像:
殿内灯火微摇,一位衣袍素净的官员正在伏案讲书,嗓音如溪,温淡而缓。
他记不清那人容貌,却牢牢记住了那声线的尾音微颤,就像眼前人,低语之间,略带旧京腔韵尾。
难道是他?
还是……只是声音相似?
玄鸦瞬间拔刀,寒光乍现,却被萧然抬手缓缓拦下,目光沉静,神情复杂。
那黑袍人未动,斗笠下面目始终藏于阴影中,仅微抬一臂,将一封封红边纸函缓缓放在香案之上。
纸函颜色暗沉,封口用旧朱蜡密封,封边隐有干涸血痕,香气微异,竟带一丝药香与腐血混合的独特气息——像是封存多年,仍带旧日杀机。
他轻声道:“这里面装的是——姜鸣铸旧账的拓本。”
“你们,不想看一看吗?”
屋中静寂,连火烛跳动声都似被压住,沉寂得近乎压抑。
萧然、玄鸦、杨林三人皆未作声,目光却已牢牢锁定在那一叠乌边卷宗之上。
那不是普通账册的副录,而是一纸尘封旧事的拓印——载着命脉、藏着旧债、记录着足以撬动一座城根的秘密。
卷宗封面纹理斑驳,纸背之下透出朱笔隐字,有些地方因拓时未清,留下一丝手工硝香,与干涸血迹交织,带着古老腐败的气息。
玄鸦眸光如针,寒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黑袍人缓缓起身,未答,只偏首望向萧然,仿佛在凝视,又仿佛在辨认。
他始终未露真颜,只低低一叹,似旧人落雪,冷而不杀。
“拓本我已送到。”
“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
他步至门前,脚步极轻,似怕惊扰夜风,语气忽然一变,带着藏锋不露的警示:
“但若你们真要掀开云溪寺的底牌,就要小心……”
他微顿,语气如针穿云:
“云织楼的‘铸尘’,已有两位到了。这可是‘铸尘’前三的杀手。”
“沈雪啼与曲环生。”
话音落,他身形微晃,如夜风卷雾,轻飘而去,竟未起尘丝一缕。
门外月影微动,却只余檐角一线冷风,空寂如灰。
萧然沉默良久,目光依旧盯着那血色卷宗,指尖微动,却未伸手。
他低声呢喃:
“此人,是友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