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得不是兵能吃饭,而是看他们——跪着求你。”
——
此言一出,帐中忽然骚动。
数名亲兵低声交谈,眼神愤怒。
“我就说那粮不对劲……我弟弟前两天说有车粮进了,可我们一口没见着。”
“还说‘自筹’,老李饿死时,谁来报的丧?”
“我们吃草皮,他家仓门一夜都不灭灯火。”
这些声音不高,却像火星落在干草堆,一点便燃。
军中气场,开始倒转!
——
段轲脸色铁青,死盯萧然,低声咆哮:
“你个外人!你知道什么叫军?你知道我替他们跪了多少银商?”
“若不是我挺着这些烂账——后营早没命了!”
“我借粮,是因你们帅帐空了三日!”
“你们三日不出,他们三天没吃——你来讲正义?”
他拳头死握,指甲几乎嵌入血肉。
这,不是单纯的野心。
这是一种——倔强而悲凉的反噬。
他不甘的不是权被质疑,而是他用命背着的这一身“叛相”,竟被一个年少之人一纸揭穿。
——
这时,一直静坐未语的曹彰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轻缓,却清晰:
“我和段轲……昔日共执旗。”
“但我们走到了不同的岔口。”
他缓缓起身,朝姜鸣铸拱手:
“将军,我不怕死。”
“但我不想,死在谎言里。”
“南粮不清,军心将溃,若此时还要讲私账、守虚权——那这一营兵,便真无活路。”
他一顿,望向段轲,眼中一丝惋惜:
“你信我。我也信你。”
“但今夜之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
全帐静默三息。
姜鸣铸缓缓起身,手握将印,目光如铁:
“曹彰听令——”
“南粮暂封,由你清查三仓,三日之内,厘定存实。而明日,我则要查你营中的第一笔账。”
“所有粮契银据——交帅帐亲审。”
“违令者,斩!”
曹彰躬身而应,毫无迟疑。
萧然趁势而上,掀开卷轴,落笔封签:
“段轲——你仍统后营,但账册即刻上缴,粮仓一锁三钥,兵不许调,粮不得入私门。”
“明日辰时前,你若无一字进账——帅营将亲至!”
——
帐中将兵齐声喝令:
“遵令——!”
鼓声隐响,外帐亦传来呼应之声。
亲兵们不知何时已围至帐外,目光肃然,气息如山雨将临。
段轲僵立片刻,脸色青紫交错。
他猛地拂袖而去,将出帐时,一名心腹快步而至,将一封密函悄然塞入他掌中。
段轲下意识接过,信纸尚热。
他走入营外昏黄火光,望着信封上的墨字逐字展开。
那是一封来自魏峥嶷的手令。
他一行行读下去,神色骤变。
从初见时的怔、到中段的诧,再到眉峰压下、脸色冰冷,最终嘴角微弯——是一道极细的、杀机初启的冷笑。
信中最后一行:
“速杀姜,夺帅印,事成授丹阳军主帅。”
他低声喃喃:
“大帅……”
“你真想活着翻盘?”
“那就别怪我,拿你这盏老灯——去换我前程。”
他抬眸,看着那仍亮着的将营烛火,缓缓收起信件,脚步重如山兽,转身没入风中。
风过营墙,鼓声再响,夜色压顶如刃。
一场埋藏许久的兵变杀局,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