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帐通道封口已落灰,姜鸣铸立于塌帘之前,目光如火未冷,口中一语未发。
身后主营杂乱,尸横如阵残破,血气未散,浓烈得像一炉未熄的药香。
“此人一日在外,南营一日不宁。”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久未出鞘的钝刀,缓缓剐下众人心头那层虚伪。
“将军谋乱,可斩;老兵误信,可救。”
“但段轲——必须抓。”
话落,他转身,一掌压下帅案,命令如火:
“商雍,领三百营卫,由东门追袭,过双溪镇前不许回头;曹彰,自西道封路,连夜翻岭,设伏黄石渡。”
“活要人,死要……见尸。”
姜鸣铸未言“斩”,也未言“饶”。
这道命令,更像一种“活捉不赦”的姿态——不为狠,而为定心。
商雍立即领命,拱手抱拳,连声应是。
曹彰目光一凛:“末将明白。”
——
风动战帐,血衣未干。
姜鸣铸缓步前行,目光扫向那两道被拖拽在帐角的身影。
胡泽、陆拙。
两人重伤在地,胡泽左肩已塌,肋骨外突,血流不止;
陆拙腹侧中刀,伤深可见骨,整个人如一截断松横卧血泊。
他们仍睁着眼,仍在挣扎,甚至——还试图翻身爬起。
姜鸣铸缓步走近,未拔刀,未言语,只是一眼扫下。
那目光,如寒铁落池,沉得惊心。
“你们跟他多年,”他说,“可知他信你们如命。”
“你们果然干得漂亮,为了段轲,竟然以下犯上,意图在军中煽动叛乱。老夫当年招你们入军营时,难道只为了让你们犯上作乱的吗?”
胡泽嘴角抖动,吐出一口浓血,强撑一句:
“大……帅,段将军……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鸣铸忽而怒喝:
“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现在看不明白吗?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一声如铁锤砸钟,震得整个主帐战旗卷起。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忠臣,结果呢?是岗下藏刀,是灶边藏火!”
“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一步步往死路上走,你们谁拦过?谁劝过?”
“他喊你们兄弟,你们当他傻子。”
“这不是忠,是背后捅刀子!”
陆拙张口,却只吐出一道血沫,双目充血,已然泪涌。
姜鸣铸缓缓收声,一指指向他们:
“拖入军营牢房。”
“待明日追兵回营,再审。”
“若其主谋之嫌可洗,尚可饶过;若证实通谋——以军法处斩。”
甲士上前,两人被拖行而去,胡泽尚能咬牙发声:
“大帅——你、你若信他,便……别、别杀我们。”
姜鸣铸头也未回,只一句:
“我信的,是军法。”
——
帐外烈日斜挂,血光映甲。
萧然缓缓从破帘中走出,身后暗卫开始收拾残局。
他眼望天边,神色未安。
商雍与曹彰的追军,早已化作两道尘线远去,消失在营旗之外。
营中短暂归于安静,风声拂动战袍,像某种未尽的低语。
玄鸦无声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你在想什么?”
萧然眉目紧锁,语声淡淡:
“叛乱,平息得太快了。”
“快得不像一场兵变……更像一场开场白。”
风从营角掠过,吹起碎布与断刃,发出叮当轻响,仿佛冥冥中正提醒:棋局未止。
——
“你还记得段轲逃前,帐中那封信吗?”慕容冰走近,衣袍上还残留着血痕。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好的缎封信,递给萧然。
“你看一看,说不定你会有其他的看法。”
萧然缓缓展开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