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要用感觉称量!\"染着红发的少年举起锈蚀的公理钱,\"既然'公'字会烂,不如教我们怎么让钱不烂!\"他身后的学生们纷纷掏出藏在袖中的私铸钱,狼首浮雕在烛光下泛着油光,与少年们眼底的贪婪交相辉映。陈三踉跄着扶住桌角,铁秤杆残件从腰间滑落,杆头\"冬\"字砸在青砖上,崩下一块带着牙印的锈块——那是他今早用牙咬掉的腐铁。
冬儿赶到时,正看见陈三攥着少年的手腕,银线从他指缝钻出,缠上少年的咽喉。\"他们的瞳孔在变,\"他的指甲掐进少年皮肤,渗出的血珠竟是绿色,\"就像当年李弘的士兵...冬儿,你说过贪灵会进化,是不是现在它藏在我们身体里?\"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教室的纸窗上,洇出无数个模糊的\"公\"字。冬儿伸手去握陈三的手,却触到一片滚烫的锈痂,那些痂皮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像极了三年前老槐树根系里的银线。
五、双生树下的抉择
雪算原的老槐树原址,新种的\"公理槐\"在雨中显得格外苍白。冬儿摸着树干上的刀痕,那是承冬临终前刻下的\"永劫\"二字,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深浅不一,宛如两道泪痕。阿梨抱着木箱走来,箱中装着太祖头骨碎片和承冬的银线工具,每片碎骨上都缠着谢明砚的头发——那是今早从龙榻上偷偷剪下的。
\"织心坊半数绣娘要求停工,\"阿梨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们说与其织永远会烂的公理旗,不如去给算盘娘子绣当票。冬儿,你说姐姐真的知道公理钱会变成这样吗?还是说...她其实想让我们和贪腐同归于尽?\"
远处传来宫墙倒塌的声响,惊起一群寒鸦。冬儿打开木箱,太祖头骨的齿缝里掉出半片纸,上面是承冬的字迹:\"当你看见这个,公理已死,贪腐当立。但记住,秤杆断了,还有人心。\"她抬头望向天空,雨点打在脸上,咸涩如泪。陈三不知何时走到身后,他的眼睛里映着槐树影子,影子的轮廓渐渐变成狼首形状。
\"冬儿,\"他举起铁秤杆残件,杆头\"冬\"字已完全锈成狼首,\"杀了我吧。或者,让我变成贪灵,这样至少能知道它藏在哪里...\"话音未落,银线从冬儿指尖窜出,缠住他的脖颈,却在即将收紧时化作千万段,像秋天的蒲公英般飘向雨中。
六、无字钱币的流通
冬至日,新铸的\"永劫钱\"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温润。钱币两面光素无纹,边缘刻着极细的银线纹路,那是冬儿用承冬的银线刀亲自刻下的《公平律》简写。谢明砚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百姓们捧着新钱议论纷纷,有人用指甲在钱面刻下\"米三斤\",有人画上麦穗,更多的人只是紧紧攥着钱币,仿佛在攥着某种即将消失的信仰。
织心坊改行\"良知公证处\"的第一天,冬儿接待的第一位客人是个老农夫。他颤巍巍地掏出用布包着的新钱,布上沾着泥土和汗渍:\"俺想在钱上记一笔,去年灾年,俺赊了王大爷两斗粟,今年还了三斗。\"银线在冬儿指尖游走,在钱面织出两株麦穗缠绕的图案,老农凑近细看,突然老泪纵横:\"这比盖手印还清楚,比菩萨眼还亮...\"
陈三被安置在景山的记忆树林里,他的手臂上仍有锈斑,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每天清晨,他会坐在树下,听阿梨带着孩子们念诵新的童谣,声音混着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像极了当年铸钱炉里的铜水沸腾。谢明砚偶尔会来,两人相对而坐,用树枝在地上画算盘算珠,却从不提朝堂上的事。
除夕夜,冬儿独自登上城楼,望着京城万户灯火。手中的永劫钱突然被风吹落,滚进墙角的积雪里。她蹲下身去捡,却发现雪地上有无数细小的银线纹路,正随着百姓的心跳明暗起伏。远处传来爆竹声,惊起的麻雀群掠过夜空,翅膀划出的弧线,竟与承冬当年绣的银线花纹一模一样。
她摸出怀中的双生扳指,指尖抚过承冬刻的\"永劫\"二字,忽然明白姐姐从未想过消灭贪腐。就像这冬雪终将化水,春水终将生泥,泥里终将长出新的麦苗,贪腐与公理,本就是同一片土地上的两棵树,根系缠绕,枝叶交错,在岁月里永恒地称量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