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世元要收复失地(2 / 2)

她全然顾不上手上还在流血,刚才沈世良手忙脚乱用自己的手帕给宜棠缠住,但伤口过深,血一下便浸透手帕,一点一滴落在地上。

“对不起,宜棠。”跟在后面的沈世元突然开口。

宜棠愕然地看着沈世元,“何出此言?”

“父亲去世,我没能替你分忧。”

宜棠笑了笑,“是我的父亲。”

沈世元嘴角牵出一丝笑,这里不是争论的地方。

沈世元决定闭嘴,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还是不主动出击的好,毕竟这场战,他严重失误,差点让人连窝端掉,此刻就想着翻盘,显然操之过急,他小试一把便被阻击,再出手时,务必十拿九稳。

他也不是没有赢面,他毕竟是收复失地,舆论便是他最大的一张牌,可他显然不只是要名,而是彻彻底底要这个女人。

他望着宜棠的背影,心里默念了一百个对不起,他想用余生弥补。

可是这个女人,分明是豁达的,尤其在感情上,她不想拥有和占有,她对亲情之外的感情,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穿过回廊时,宜棠染血的孝服下摆扫过墙根青苔,在粉墙上拖出蜿蜒暗痕。

沈世元刻意落后半步,看她耳后碎发被汗水黏成墨色藤蔓,随步履在素绢衣领上描摹无常。

等两人都进了房间,沈世元把门关上,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进入战备状态,就待沈世元吹响号角。

宜棠打开药箱,一边涂药水,一边吩咐沈世元卧床休息。

沈世元依言躺下,迫不及待的说道:“宜棠,我们俩的婚事是作数的。”

宜棠专心涂药,根本没有听见。

“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我有名字。”

病人总是各种矫情,宜棠不予计较。

沈世元出师未捷。

沈世元背靠雕花床栏,他故意用受伤的右臂去够左襟,桌上的青瓷药碗被肘弯扫得在螺钿小几上打转,褐色药汁在碗沿晃出涟漪,映出宜棠蹙起的眉峰。

“刚才是怎么穿上去的?”宜棠话音未落,窗外恰有鸟掠过,惊得廊下白灯笼穗子乱颤,在她素麻孝服上投下碎影。

“你帮帮我。”沈世元看着宜棠,像一只乞怜的小狗。

宜棠是医生,不会与病人置气。

她解扣子的指尖带着止血散药香,偶尔刮过衬里湖绸,激起细碎沙沙声。

沈世元喉结滚动,嗅到她鬓边白绒花浸染的檀香正与手上的血腥气厮缠。

宜棠把沈世元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架子上,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沈世元内心无比满足,仿佛受到了来自妻子的照顾。

宜棠全然不觉,掀开他的衣服,看伤口不再肿胀,薄薄的血痂贴着伤口慢慢成型、牢固,这才放下心来。

“你好好休息。”宜棠边帮沈世元系扣子边说。

宜棠不小心触到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忽想起半月前破庙里为他缝合伤口,这处血管曾喷溅出血。

她此刻最怕往事——竟然发生这么多变故。

她内心一惧,起身急退半步,踩上未化的樟脑丸,刺鼻气息混着西洋来苏水味道直冲鼻腔。

眩晕之后,她仍想哭。

沈世元突然攥住她腕子。

宜棠并未挣脱,沈世元用的是他受伤的那只胳膊。

“放开。”

“不放。”

宜棠刚才在他的肩胛骨、胸膛处蜻蜓点水时,他就想好了要这样做。

他得寸进尺,握住宜棠未受伤的手,她的手柔软而修长,他舍不得放手。

他淡淡说道:“等我好些,我们带爹回天津。”

“沈世元,不劳你费心,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宜棠,你态度冷淡,言语见外,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夫妻的事实。”

“沈世元,你原本不同意娶我,我也并未纠缠你,不知你为何突然改变心意。对此我无意探究,但是你实在无需因为我的变故而同情我,你大可继续坚持你的主张,我说过,我并不反对你要退婚。失去父亲,我虽然难过,但是人生总要面对亲人离去,再难我也得自己过,你实在无需为此负责。”

“荣宜棠,我后悔了,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沈世元面露笑容,皮笑肉不笑,着实让宜棠头皮发麻。

“婚姻岂是儿戏,沈世元,你不能这样。”宜棠试图讲道理。

“是,婚姻岂是儿戏,你我已经成亲,那便是夫妻。我知道,你我虽有婚约,但你为我冲喜而委屈成亲,没有婚礼,没有嫁衣,这份恩情我沈世元必然要报。”

沈世元态度笃定。

“你无须如此。”

“你说了不算。”

“你!”

他分明是成心的,宜棠气鼓鼓的,这个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你伤口太深,还需要缝合。”沈世元淡淡说道,一边把宜棠刚解下来的格子手帕扔进废纸篓,那是他大哥的,此刻真是碍眼。

宜棠伸手捡起来,“我洗干净还给大公子。”

沈世元用了些力,再次夺回来,继续扔掉,“他不缺一块帕子。”

艺茗推门带进穿堂风,宜棠耳后碎发被风掀起,露出颈侧淡青血管随呼吸轻颤。

两个姑娘四目相对,艺茗又酸又涩。

宜棠望着艺茗莫名的敌意,从沈世元手里挣脱出来,略微点头算打招呼,便往外走。

“艺茗,帮三嫂把手上的伤处理下。”

两个女人俱是一怔,沈世元道:“宜棠,艺茗是我的翻译,其实两家是最要好的,我们沈家的孩子都当艺茗是妹妹,你做嫂子,也要跟我们一样爱护她。”

宜棠骑虎难下,直接走开不太礼貌,但又不肯承认沈世元强加给自己的“三嫂”身份,脸刷得全红了,她有些懊丧,她凭什么要和沈家的人扯上关系?

“把你手给我看看。”艺茗的声音真是标准的陌生人求医问诊时的调子。

“谢谢,我自己来。”宜棠不想麻烦别人,自己走到药箱处,拿出工具准备缝合。

被清理止血后的伤口,皮肉外翻,十分狰狞。

这伤若是搁在沈世元身上,他肯定说不过是皮肉之伤不足挂齿,可此刻在宜棠身上,他不由心惊肉跳,他坐起身,“为什么伤成这样?”

艺茗瞧见宜棠手上歪歪扭扭的缝针,上前道:“你手艺不如我,让我来做吧。”

宜棠不想跟沈家人扯上关系,她仍旧是婉拒,拿出剪刀,把先前的线头剪掉。

她先前故意乱缝,不过是想让自己痛,此刻清醒过来,宜棠有些愧疚,伤害自己,以痛抵痛,是一种对自己的放纵。

针和线在皮肉中穿梭,宜棠连眉头也没有皱,好像是在做女红,这冷心冷肺的样子,让沈世元看出几分同类的感觉。

艺茗倒是明白了,自己跟荣宜棠比,果然不够狠,荣宜棠现在家世全无,唯有靠自己,居然在一两天内扭转沈世元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这个女人真是不容小觑。

宜棠缝完,又拿纱布缠绕,就算完工了。

她朝艺茗示意,略微笑笑,便推门出去。

“麻烦你躺在足七日。”宜棠留下一句话,“我救你并不容易。”

“脾气倒是挺大的。”艺茗笑了笑。

“我刚才惹她生气了,你别见怪。”沈世元解释道。

“艺茗,你若没有什么事情,就不用来看我了,你也看到了,你三嫂脾气大,回头别把她惹毛了。她要是给我换药下黑手,或是干脆不给我换,你岂不没三哥了。”

“看来你是真喜欢她,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讲笑话。”

艺茗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如堕冰窖。

沈世元不置可否,闭目养神。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

艺茗没那么不知趣,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