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世元回来了(1 / 2)

暮色四合,大夫们终于忙得告一段落。

连泽来不及换衣服,便来找宜棠,一个下午的手术让他精疲力竭,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滑出半截,也未在意。

哐当掉在地上,吓了连泽一跳,仿佛有事情要发生。

今日母亲交代让宜棠回家,连泽忙得忘记跟宜棠说了,现在去找,邀请她一同归家。

自荣宅变成钟宅,宜棠便搬走,还未回去过,宜棠并无所谓,她自幼习惯的漂泊感帮她抵御岁月清寒。

不想被告知,有位小姐请荣大夫出去了。

“谁?”

没有人知道宜棠去了哪里,连泽又急又慌,今日诸事不顺,心里七上八下,如蚂蚁上热锅,又如苍蝇无头。

“你想想,下午宜棠看过哪些病人?”

一个护士好不容易想起来,“那位小姐带了礼物,好像上面有感谢信。”

“找来我看看。”

护士慌忙去翻,才发现桌上空无一物。

“荣小姐带走了礼物。”

她会去哪里?还带着礼物,宜棠一定是转赠,会赠与什么人呢?

连泽突然拿镊子翻起垃圾桶来,把护士吓了一跳。

“钟大夫,您在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感谢信。”宜棠若是转赠,一定不会带着上一封感谢信。

果然,连泽在垃圾桶找到了感谢信,大概是风吹落了信,工人不识字,将其当垃圾扔了。

“徐府。”连泽看到了落款,烫金的字体在昏暗中刺眼。

“宜棠今日跟哪个徐府联系过?”

连泽让护士查看就诊记录,徐家就是徐艺茗家。

连泽心头沉沉的,叹了声气,走了,回家如实说与母亲和妹妹听。

锦津一听宜棠跟徐艺茗出门,便不高兴了!荣宜棠什么东西!一有空居然跟徐艺茗玩去了。

锦津气得鼓囊囊的,一口饭吃不下,像一条被喂撑了肚皮的小金鱼,摇头摆尾,还不停翻白眼儿,自顾自吹起额上的刘海。

“没有姑娘样儿。”如秀嗔道,与其说在责备,不如说在宠溺。

“妹妹天性。”连泽跟着说。

锦津看着桌子边少一人,还是不高兴。

当着母亲的面,胡塞了几口菜,便在院子里面瞎晃荡,走来走去,非要把见不到宜棠的气撒出来不可。

无奈下人们都知道锦津脾气,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锦津无处发泄,怒气便越积越盛,直到她看到沈世良院子的石榴树居然歪过他们家院子,锦津怒不可遏,将倾斜过来的石榴树砍得干干净净。

动静太大,沈家的下人看见,连忙禀报沈世良,沈世良惹不起锦津,想起她给自己安排妓女的事情,对今日砍树之事,能忍则忍,免得她无事又生非。

毕竟她敢想也敢做。

沈世良心里悬挂他的面粉厂,除了白天借探望詹森之机看看宜棠,他再无其他消遣。

秉烛夜读,是他作为工厂总机械师的自我修养。

无人打扰时,沈世良逐渐忘我,连窗外海棠果儿掉落,他也不曾分心。

牢房里,只得走廊墙上一盏烛火,宜棠盯着唯一光明的地方发呆,她还没有想到办法,也没有等到救援,恐惧和委屈正丝丝侵袭,咬着她的心。

门突然吱吖一声响,宜棠吓得一个激灵,直起背来。

果然,门外挤进一张她深恶痛绝的脸,就是那曹某,满嘴的金牙透着邪恶的光。

浮夸的笑容嵌在他脸上,肥肉荡荡,苍蝇在他脸上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宜棠死死盯着他。

曹某脸皮厚,笑道:“荣小姐,服个软,立刻就可以出去。”

“高床暖枕,华服美食,应有尽有。”

“滚。”

“看来荣小姐是没有想明白。”

曹某皮笑肉不笑,他看宜棠,就如砧板上的肉,他多的是女人,今夜也不例外,他要她一身傲骨全无才好玩呢。

“荣小姐好好想想,现在谁能救你。”

曹某拂袖而去。

推杯换盏,美人在怀,他才不寂寞,一群走狗谄媚,其中一只提醒,“先下手为强,别让沈家知道了,节外生枝,到手的肉丢了就不好了。”

“胆小!”另一走狗打断,“沈一章现在跟缩头乌龟没有二样。”

“当日你们还记得吧?报纸上说他们两兄弟争一个女人,那沈一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好几个报馆被他整得关门大吉。”

“如今沈世良跟他弟妹的绯闻再起,报上说的绘声绘色,露骨的狠,你看那沈一章和沈世良放了个屁吗?”

“沈世元在湖口左拥右抱,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肥水没流外人田,沈世元想开了。”

“这下,不就要流外人田了吗?”

一群人笑得直抽抽,灯红酒绿,浮夸的奢靡感,在这几个醉生梦死的人身上,散发出腐败感。

宜棠见曹某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到天明,不见她回医院,连泽他们应该就来找她了吧。

宜棠思绪万千,又迷迷糊糊。

月亮照在走廊屋顶的一块明瓦上,像破碎的鸡蛋清,可后半夜,鸡蛋清流走了,明瓦也渐渐没了颜色,老鼠吱吱叫,提醒她醒着醒着不能睡。

“宜棠……”

这个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入宜棠的耳中,她不敢相信,她不愿意醒来,生怕睁开眼就见不着了。

宜棠拼命叫自己不要醒来,老鼠不要叫,她想再听一声他叫“宜棠”。

“棠儿”。

她梦想成真,她真的又听到了。记忆的潮水涌上心头,一波又一波,惊涛拍岸,白浪逐波,让她头昏脑涨,她想清醒过来,她还想听,她在心底喊,“世元,你别喊了,我怕醒过来就听不见了。”

老鼠还在吱吱叫着。

她累极了,她此刻多狼狈,她才不要见到他,让他看见她的狼狈。

幸好是在梦里。

她见识过他的,何止狼狈,是濒临死亡的脆弱。

她救过他。

“世元,你也救救我。”宜棠喃喃,“我不想在这里。”

“棠儿……”她又听到了,他不是在湖口吗?哪有作战期间,主帅离开的。

她真好笑。

她大概是太害怕了,这茫茫乱世中,她从心底渴望这种保护。

她仿佛看到了他的面庞,又好像不是他,这么黑这么瘦,她伸手去摸,有温热的触感,怎么会这样?

她大概是出了幻觉,在这无助的时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精神高度紧张,她幻想见到沈世元。

为什么要见他,其实她就算遇到他,又能说什么吗,她已经决定,并事实上离开了他。

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夫妻关系。

仓促的结合,各怀目的,没有仪式,没有广而告之,她短暂地被冠以夫姓,被称为沈家三少奶奶。